棉花情结

提起童年时的棉花，心里总是暖暖的。

天鹅绒、北极棉制成的时尚棉衣，保温性能强，穿着也俊俏。但心底里就是感觉不到土布棉袄的那种暖意。

生产队种的经济作物是棉花。家庭的经济来源，日常生活品靠棉花。

衣服是母亲用棉花织布做的，棉被棉袄也用棉花续成。每年给老大续身新衣，替下旧的来给弟弟穿。剩下的布就拿来换钱，秤醋买盐。

吃的油，是用棉花籽压榨的。榨了油的棉籽皮还要留做蘑菇的培养基。烧的柴，是棉花柴、棉花叶。提水的井绳，用棉花柴上扒下的皮拧成。

父辈们整日在田间劳作，大部分时间用在了棉田里。即便是最忙的过秋过麦，也要留出专门的人员管理。

从整地浸种播种到打柴，都离不了人。

先是病虫害防治，用药浸种开始，几乎不断药。地下地老虎，叶上蚜虫、叶螨、红蜘蛛、盲蝽蟓等等。棉花开花，还没结桃，棉铃虫已开始孵化了，一代代，一批批。就像疫情，一旦控制不好，就泛滥。棉铃虫一晚上能吃几个桃，这时就组织全体人员上阵，用手捉。最佳时间是上午八点钟前，晚了，它就躲到叶片底下乘凉去了。现在好了，无虫棉的推广省了多少人力物力。

棉花修理是功夫活，掐耳子、脱裤腿、去枝叶、打杈子，抹顶心、消枝芽，一道道工序，分期进行。现在有了化学法，省了功夫，也少了对棉花的那份情。棉农是把棉花当孩子养的。

“花见花，四十八”，棉花终于吐絮了。满眼里白花花的，一片一片的。收获的时机到了，隔三差五，拾一遍。只要天气好，总要等到熟透。棉絮伸出长长的串串，轻轻一摘就掉入手心，柔柔的。

八月中旬开始，九月盛花期最诱人，十一月初慢慢结束。

经过几次复收，实在看不见白色了，才准备收柴子。

队长一步一户地把棉田分给大家，各家仔仔细细地收获棉花柴和棉花叶。

收拾完，把地犁好、晒透，为下一年栽种打下基础。

收的棉花称种子棉，全部送到公社进行加工。加工好的皮棉，压榨好的籽油，返还大队后按人分配。棉籽皮拨给菌种站。

最引人注目的，是长长的运油队伍。大队长带队，各队挑选最精壮的人员，肩着各家挑水的担子，来到供销社大院，一桶一桶的秤好。大半天装完，返回。

人人脚步稳健，小步前行。肩的不是油，是圣水，是希望，是一年的香香。

大队长看大家沉闷，越走越累，就唱起了卖油郎调，调节气氛。

“走大街，串小巷，卖油郎卖油，俺不骗也不诳啊，也不诳啊。今天出门不上那别出去，单上城南张家庄啊。张家庄啊，有三个大姑娘啊。”

“大姑娘有啥用，她又不替你挑油。”有人说。

“大姑娘长得人才好，高个细条她水蛇腰啊，水蛇腰啊。二姑娘长得也不孬，能说会道她心气高啊，心气高啊。数着三姑娘年龄小，卖油郎卖油媚眼抛，媚眼抛啊。抛来抛去油瓶倒，如今还时剃头挑啊，剃头挑啊。”

 大队长在前面唱，后面就有人和。不觉三里地下来，已到了河滩。在家的队长已经领着人来迎接了，放下担子浑身轻松。有人喊：“接着唱！”。“你继续挑，我就继续唱。”

入冬，社员已休息，队长、会计、保管员忙活完分红也清闲了。

下雪了，不能出门。父亲便给我们分工，把收到家的棉花柴一棵一棵的梳拢一遍。没摘干净的棉花摘下来，攒在一起。晚上把棉花种子从棉花里面剔出来。父亲说，等卖了钱过年给我们压岁钱。

我们都很出力，因压岁钱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想买啥就买啥，想想都觉得开心。

还记得，年三十晚上燃放的滴滴锦是自己制作的。没烧透的棉花柴灰兑上一定比例的盐，用古本子纸把它卷起来，十根捆成一把。吃了饺子后，拿上一捆，到大街上一根接一根的燃着玩。伴着盐粒的爆裂，火星四溅，我们也心花怒放了。

上大学时，棉田承包，棉花大丰收。再也不用在柴子上摘那星星点点的小花，来填棉衣棉被了。

母亲用头遍花给我做了一床厚厚的粗布棉被。大学军训，内务整理，要求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我怎么也做不到，压下去弹上来，压下去弹上来，让我挨了不少训。

入冬，被子叠得最好的同学冻得不能入睡，而我早已香香地入了梦乡。

现在的冬天，暖气热热的。棉被只在送暖前后拿来盖一盖，享受一下棉花的温暖。

多想多盖盖，老母亲缝制的厚厚的弹力十足的老粗布棉被啊！

棉花，我心中最温馨的花。

作者简介：刘洪生，东营市胜利第四中学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