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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种田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可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会种地。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生产队负责。先是会计,后是保管,再后来是队长。我好像从没见他在地里干过活,每天都是忙忙活活地东走西奔,到饭点才能见着他的影子。
那时经常看见的父亲的形象是:背着个手,低着个头,一路往家走,好像还一直在心里盘算事。有时马上走到家门口了,不知又想起啥事,一转身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返。等他再回来,又是老半天。往往本来娘已拾掇好的饭又盖回锅里,等父亲回来,再加把火,全家才一起吃。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块自留地。地里的活,绝大多数都是娘和姐姐干,父亲只负责来回运东西。种时运肥料,收时运庄稼,就这好像也是来回捎脚的事。平时翻地、挑脊、点种都是娘和姐姐干。时间长了,变成习惯,我也就把这当成了自然。
一直到1975年,那年我11岁。奶奶得了中风,半身不遂。家里家外的靠娘一个人,娘实在扛不住了,父亲才辞了生产队长的职。起初父亲也舍不得辞职,可是父亲的哥姐们岁数都太大了,照顾不了奶奶,父亲才不得已。父亲是晚生子。我没见过爷爷的面,爷爷有我父亲时,已四十八岁,我的堂兄表兄有的都大我父亲十几岁。
父亲是个爱笑的人,很多事都是一笑处置。别说在外面从没和人吵过架,就是在家里,我们姐弟五人从小也没戳过一指头。不管哪个孩子不高兴了,发个脾气,父亲总是笑着说道几句。在父亲那里,笑是他化解一切矛盾的神器。正因如此,父亲在村里人缘极好。
在村里筹划个事,方言叫“理拎”。如果谁家有个事要理拎,事先事主都爱和父亲交流。父亲依照自己的认知理解,也都能给人家提出很好的建议。
父亲的好性格,却给自己找了麻烦。1980年底,生产队要分田到户。当时的生产队长找到父亲想看看地咋分?
俺队里有一块大片地在永新河西面,那是队里的粮食囤,全队每年都跟那块地要粮吃。可是自从挖了永新河,地就出了问题。
永新河挖出的土,我们叫起土。起土离河边有五十来米,全堆在河西,高高的垛成了坝子。这坝有二十多米宽,两米多高。可是这坝子因是深挖土堆成,盐碱度太高。长年的堆积,风刮雨淋,其中的盐碱都控到两边的好地里去了。原本的好地就沿着坝子形成了很宽的一溜寸草不生的秃碱地。
这块地还算在好地里分,给谁家也不合适。当时地是公社丈量过的,想变通,也没啥好法子。地分一二三等,好地没碱场,二等有点碱场,三等基本是寸草不生。父亲就出了个主意,将这一部分和最差的合在一起,分给一户,二等选最好的,让要这块地的先分。
队长皱眉头,那意思,怕是不行。父亲当场答应,如果没人愿要,就给我家。队长一听这话非常高兴,终于有人帮他解了难题。
可这事把我母亲气坏了。一家老小就指着这几亩地要饭吃,这一来,不是明着亏自己。那几天,母亲的碎碎念,一直不绝于耳。不过父母相处有个好处,不管母亲在家咋不高兴,在外一直给父亲留面子。父亲答应的事,那是翻不了盘的。
那年分地,起麦倒茬。意思是,收完麦再各种各的。
春节过后,我准备高考,整地的事,父亲谁也不让掺乎。一过春节,地刚开冻,父亲就推起小车,带上铁锨,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很多人都看笑话,说父亲是聪明一世,咋就糊涂一时。
父亲每到此时,就是笑笑,也不做解释。
我上高中住校,回家背干粮时,也会惦记家里的地。有次我去看,发现地的三面,都堆起一米多高的碱土。碱土都被父亲培成了宽宽的坝子,四亩多地的地块,像一个方方的池子。
过了又不知几周,我再去看,池子里放了一米多深的水。难道父亲这是要养鱼?
大概到麦子快抽穗的时候我又一次去看。地已经新翻、整平,被父亲挑出了宽宽的地脊。那地脊一垅占两垅宽,类似于后期的台田。
到快收麦的时候,我再去看,地里一窝不缺,长出了绿油油地一片棉花苗子。父亲种的棉花,怕不出苗,保持了行距,株距却缩小了一倍。我问父亲是不是太近?父亲说怕缺苗,好移栽。如果保住苗了,隔一棵拔一棵就行。我马上心领神会,别说,俺佩服。
棉花长得很快,没几天就有筷子多高。看着这么好的棉苗,却不舍地拔了。有人就笑我父亲:这是要种草呢?
父亲不理会他们,请来公社技术员帮着出出主意。公社技术员看了我家的棉花也笑,最后商量,作为实验,不妨试一试:不打顶心,只打边心,侧枝采用长短枝。行距够大,边枝每枝留两到三个花桃再打心;株距短,对枝只留一个桃就打边心。这样,行、株都留出侧边的空间,利用高空,多发展侧枝。父亲依计行事。
通常在生产队时,棉花过膝,基本就开始打顶,侧枝斜长,一般也就刚没成人的屁股。我家的棉花因为太密,第一个侧枝出的晚,离地面高。父亲掐边心也不着急,看棉花落了花,坐住桃子才打边心。由于植物的顶端优势,长短枝结合主杆枝特别发力。等我高考完再回家看,就我一米七六的个头走进棉花地里都看不见人。
到开始拾棉花的时候我就入学走了。我写信问家里的棉花,父亲告诉我,那年我家的棉花亩产六百多斤,比生产队时亩产翻了两倍。因为最底的侧枝出得晚,离地高,开出的棉花不受地气返浸,特别白,卖的棉花都是一级。最后别人家的棉花都拔了柴,我家棉花的顶端还都泛绿。拔回的棉柴,桃子还有一大堆。
那年的棉花比往年都贵,好的一块钱一斤,差点的也卖八毛多。我家的棉花一共折腾了两千多,当年在全村收入是最高的。

 (摄影  刘文明)

作者简介:荆其胜,利津陈庄人,1981年入伍,从军25年。转业到东营公安工作。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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