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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人家
儿时,去村里的供销社买酱油买醋或给父亲打酒,便要穿过那条长长的胡同。胡同窄,仅容两辆手推车并排而行吧。胡同两边人家房屋大多青砖筑就,山脊处留有雀眼,雀眼小青瓦拼就,似莲花。院墙是土墙,墙垒得本不高,历经了风雨,那墙越发矮下去。院墙矮,我从胡同走过,便可以看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鸡鸭狗猫。
胡同人家的院子里大多种着树,桃、杏、香椿、梧桐、石榴。春天,杏花白了桃花红,香椿挑着嫩红的芽,等到花褪残红香椿老,梧桐树开花了。喇叭似的紫色花,吹得满胡同花香馥郁。有花开着,这胡同便长而不幽。
梧桐树下是论辈分我叫太爷的家。太爷院子里有一排蜂箱,整日里蜜蜂嗡嗡。太爷个高,人瘦,常坐于梧桐树下看书。太爷是宿儒,十里八村的人们都称他肖先生。逢记喜账、写春联乃至取学名,人们便会来求太爷。
我的学名便是太爷所取。我七岁那年,要上学读书了。父亲领我去太爷家,太爷裁了红纸,轻轻研墨,然后提笔在手,思忖片刻,红纸上落下三个字——肖盛林。我排“林”字辈,太爷和父亲说,林木茂盛,有生机便有前程。父亲连连点头,满脸笑。只是阴差阳错,上学后,我的名字被老师写作了肖胜林。
那天太爷还沏了茶水,喝着茶,他们说一些话;话早忘记了,但那不大的房间里充盈的墨香与茶香,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天色渐晚,太爷送我们一瓶枣花蜜,又对我说:“人生天地间,读书最为先。要好好读书!”
那年我师范毕业回乡教书,太爷身子已经佝偻,蓄了雪白的胡子。我走进长长的胡同,去看望他。太爷很高兴,说做老师好啊,老师在以前是被尊称为先生的。
胡同里好像一切都是慢腾腾的,狗卧在门侧眯盹儿,鸡走一步便停下站立不动,花瓣儿落了一天又一天,总也落不完。可二爷从家门走出来时,整个胡同一下子节奏变快了。
二爷是赤脚医生,从家里走出来,肩上挂着药箱。药箱棕红色,正面小白圆里有鲜红的“十”字。二爷穿军用黄鞋,走路生风。从家门口出来,好像转眼间,他便拐出了胡同。在他的脚步声里,眯盹的狗晃晃身上的土,跑了;鸡也从懵怔中醒过来,紧走几步,咯咯咯叫。
我给父亲打了酒,走进胡同,远远看见二爷快速走来。我站下,很响亮地喊二爷。他走近,放缓脚步,笑着看我的手。我的手生冻疮,皲裂,春天便格外痒。二爷说,回家叫你爷找点茄子根烧水,晚上睡觉前泡手。
我点头,二爷又急匆匆走进家门,我听到院门的吱扭声、咣当声。
晚上父亲煮了茄子根水,嘱咐我多泡会儿手。我泡着手,和父亲说二爷走路快,父亲说医生治病救人,得抢时间。
手不痒的时候,母亲领我去胡同里的裁缝姜婶家。我要做一件米黄的衬衫,这是要穿了做轿童的。姜婶家在胡同口,过她家左拐便是村里的供销社了。
我平伸了双臂,姜婶拿软尺量我的肩我的腰,她身上有香气,似太爷家的茶香却比茶香浓郁。量过,她平展了布料,一把大剪子咔嚓咔嚓响。
——是来有家大小子结婚吗?姜婶问母亲。母亲说是。她又问我第几次做轿童了。我说就一次。她说做轿童赚的喜糖记得送几颗过来,要不她会馋掉牙的。
过几天,我真的攥了几颗糖去她家。她抚摸我的头,笑得欢,直夸我是好孩子。糖没有留下,临走她送给我一个白面火烧。那火烧软香,吃一口,再舍不得咬第二口。
好多年以后,她见了我,依旧说我从小就懂事善良。
年年岁岁,胡同里的院墙矮下去又矮下去;岁岁年年,胡同里的许多人也成了清明时的一炷香。如今,宽阔的街道,整齐划一的红砖瓦房,呈现着新农村的新气象,而记忆深处的胡同,却时常带着淳朴厚重的乡情入梦。

(摄影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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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肖胜林,70后。祝愿东营微文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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