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秋

秋分到了，却依旧不能抑制住广州酷暑猖獗的势头。晚上睡觉需要空调和风扇全开，我才能睡得安稳。到室外活动几下，汗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经常被热辣的汗水刺激得睁不开眼。俗话说天凉好个秋，指的是中国北方。生活在南国广州，这时候丝毫没有体验到秋凉的感觉。

在朋友群里，看到乡亲拍的照片——山东老家此刻田地里的瓜果。睹物竟然也会思乡，想家的感觉也随之在我的脑海中弥漫开来。依然是当年的那些个瓜果，离开家乡多年，看到老家土地上的收获，却沉浸在往昔岁月的老家秋天里不能自拔。

扁豆有大耳朵。大耳朵扁豆口感丰富，而且还有一股浓浓的乡野气息。老家俗话说耳朵大有福。这种地角墙头都可以种植的植物，不骄不躁，亲和力强，很讨乡亲们喜欢。一天的农活身疲力尽，拖着锄头回到家，只想扒拉两口饭就睡觉休息，却发现家里连一根菜毛都没有了。不着急，院子墙头上就有现成的豆角。紫红色或浅绿色的大耳朵品种，摘上两大把。把耳朵的边角撕下来，切成细丝清炒，不用多长时间，就可以入口了。扁豆荚咬起来有劲道爽滑感，荚里的豆子咬起来感觉面面的。真是一道及时又美味的佐餐佳品。

在秋天里，每棵毛豆都有数不清的毛耳朵。牛身上有多少根毛，它就有多少只耳朵。小时候在老家，最难忘的味道莫过于烧豆子了。田间干活空隙，拔几棵不老不嫩的毛豆，顺手捡些干柴在空地上点起火堆。把毛豆放在上面，不用多大会儿，火堆里就传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伴着毛豆诱人的香味。把明火扑灭，依然有阵阵烟雾从灰烬中冒出。七八个人围着灰烬蹲下，在里面忙着找豆子吃。吃上大半个钟，嘴周围画满黑胡子的是大人，满脸都是黑胡子的是孩童。等这帮人心满意足地离开，路过的人过来，依旧可以找到很多可以吃的豆子，我们老家话说是“吃狗剩”。有时候一堆烧豆子可以招待好几拨路过的人呢。

茄子发音同英语Cheers——加油，喝彩的意思。发音的时候人会面带微笑，所以摄影师会让被拍摄者主动说茄子，以诱发他或她甜美的笑容，留在影像里。茄子可以拿来生吃。从茄棵上摘下，咬一口，鲜甜可口，肥美鲜嫩，有吃肉的感觉。当然红烧、凉拌、清炖、和鱼肉搭配都是美味佳肴。茄子做熟软软的，黏黏的，很适合牙口不怎么好的老人吃。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在我们乡下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丝瓜又称思瓜，不仅可以入口，还有思念的意思。这种蔬菜类植物横跨中国南北，对种植条件要求低、生命力顽强。顺着支起的架杆，藤蔓缠绕，能在各种场合很快变换出遮阳的凉棚。凉棚上布满丝瓜明艳照人的粉嫩黄花，很是美丽。中午太阳最盛的时候，这些黄花会微微卷起周边，稍避太阳的锋芒，但大部分时间它们都在盛放着，表现着生命力灼灼逼人的样子。一旦丝瓜开始结果，就像是发动机高效发动起来一样，农家摘瓜的速度，总是赶不上丝瓜棵结瓜的速度。等丝瓜结果时候，乡亲们不会等它变得太老，就取下来刮皮清洗，切块、切丁、切片，不论那种烹调方式，丝瓜始终会以丝滑、可人的口感呈现在您面前，让您深切感受到大自然的馈赠，感受到世间生活的美好。当然乡亲们不会忘记留下几个瓜当作来年的种子。这些种子瓜除了种子可以用外，瓜瓤是厨房里洗碗上好的辅助工具。

芝麻开花节节高。开花的时候，白色的芝麻花从对排的芝麻叶胳肢窝中钻出来，又顺着叶干娇羞地微微垂下花朵。对排的芝麻叶，沿着单棵挺直的树干规律地径直往上，胳肢窝里的芝麻花也就节节攀升。寓意着人类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也是很多仕途人士最期望的境况。芝麻开花后会结出的荚子，像极了过去富人家的宝盒。等成熟采摘晒干后，轻轻一碰这些宝盒，马上就会爆裂成均匀的四瓣，露出隐藏在它们心中，或黑或白的芝麻粒。芝麻粒可榨油，也可直接食用。炒一下浓香扑鼻，可直接稍加捣碎，再加放些盐，就是做卷煎饼用的芝麻盐。芝麻虽然不是主角，但也是当年农家饭桌上的最佳配角。我夏天最喜欢吃的是夏至凉面。凉面的伴侣是炒豆角和麻汁，尤其是被称为芝麻酱的麻汁，简直就是夏天凉面里的灵魂食材，回味悠长，吃过后芝麻香的味道在口腔里三日不绝。

要说最体现北方性格的蔬菜，我觉得非大葱莫属了。刚刚到广州不久，在和老师吃饭时，不知什么话题就扯到了大葱的身上。我说山东的大葱有些长得一人多高。我老师是潮汕人，他对此很不以为然，以为我吹牛。广东当地的香葱最高的也就一拃长，怎么会有比人高的大葱呢！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拿实例说服了他。秋天的大葱吃起来味道很冲，咬一口像极了北方人的火爆脾气。当年老家吃粗粮煎饼做主食，苦涩的煎饼卷一棵大葱，浓烈的辣味冲淡了煎饼的苦涩，两者是北方餐桌上的最常见、也是最佳搭配，陪伴乡亲们度过了很多苦日子。

当年老家的秋，是收获、是满足、是农家简单生活中的一段幸福。虽在南国度过了二十多个秋天，但老家的秋，却一直映刻在我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