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树与爬墙上屋
我喜欢各种各样、各种姿态的树。它们有的如婀娜多姿的少女，亭亭玉立；有的如钢铁战士，雄姿英发；有的如剑直插云天，有的如伞遮遮掩掩；有的遒劲苍桑，有的柔美清新……
我对树的热爱之情，是从小结下的。小时候我爱好爬树。这引起大人们感慨：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像男孩子一样，狂野地爬墙爬树！隐含着不成体统的意味。爬树的代价是，裤裆首先被磨破。为此，母亲多次数落我。可是，我抵不住树的诱惑，照爬不误。
村里每棵树我都熟悉，不管是大树、小树，柳树、榆树、梧桐树、樗树。印象最深的是村子西南角沟边的几棵桑葚树。每年夏季，孩子们相约树下，抬头搜寻树上紫紫的、红红的、斑斑点点的桑葚。然后我爬树，其他小伙伴在树下接拾我采摘的桑葚。爱爬桑葚树，除了釆摘树上甜甜糯糯的桑葚，还因为桑葚树的树干在我怀里不粗不细，树皮不扎不滑，枝条弹性好，踩挂在分枝上，摇摇摆摆，心情荡漾刺激。它不会像杨树一样因为木质清脆断裂，把我摔下；也不会像枣树、槐树，枝子上长满了尖刺，随时会划破我娇嫩的皮肤。
其次，我喜欢爬屋后的大古槐树。古槐树年岁古久，比电线杆子粗，我就不能像爬桑葚树那样，四肢两两交替“虫蠕”式爬上去。它的主干也不像桑葚树两三米那么高，而只有一米多高。我想了个办法，用一根短粗的绳子搭在最低的分干处，拉着绳子，靠手和脚的支撑，弯起身子一步一步迈到分干处。等脚一勾住分干，靠腿和胳膊的力量把身体翻上古槐树的第一分叉处。一旦身体重心上了树，大功告成，我就可自由地在大树上爬上爬下。这里不只适合骑，还适合坐，甚至可以躺在分枝上，好不惬意！古槐树最大的杈的树皮，被我踩磨得如每天上学放学踩踏的小路。
至今，看到各种树时，我常审视一番，判断其易爬与否，枝干适合骑、坐、躺、还是挂。
除了爬树，我小时候常爬墙上屋。
看到村子里谁家废弃的旧院子、破墙头，我就兴致勃勃地爬上去。高高地站在墙上，感觉像刘胡兰就义一样的豪迈！
上课空档回家找吃的，不用找钥匙开锁，爬墙头进院，爬门上槛进屋。母亲若发现吊梁头筐里的干粮少了，是不会怀疑哥哥妹妹的，他们没能力进屋。我练就了灵巧攀爬的技术，这项技能也被用于造福家庭生活。
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盘着大炕。灶台、大炕、烟囱连在一起。从灶洞里烧柴火，释放的烟和散发的热量便顺着大炕里的炕洞转一圈，最后聚集到烟囱，顺烟囱冒到屋外。所以，每到做饭时候，家家户户房顶烟囱炊烟袅袅，很是诗人眼里的风景。冒烟的结果是，时间久了烟囱会因为烟灰过多而受堵，冒烟不通畅。这需要有人爬上屋顶去通烟囱。我的攀爬技术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我是不用梯子就能爬上屋顶的。父亲站在我家墙头上，从后面抱住我的腿，我用手抓住瓦片的棱角，用腿撑住房檐，一跃就爬上屋顶。然后，父亲给我递上一瓢水倒进烟囱，或者用长长的竹竿拨拉烟囱四壁，使沉淀下来的烟灰随烟冒出来，通了。
除了我，其他孩子办不了此事。
我长大不再爬树、爬墙上屋后，我家制作了一个长木梯子，用两根很长的、十多根短木头捆绑而成，常年竖立在房沿上。
儿子四五岁那年，我带孩子回娘家。家里没人。我带着孩子不便去找，猜想母亲是去了村西北的那块地里干活去了。站得高看得远，我突发奇想，爬上屋顶去看看母亲是否在地里。我很自然地、胸有成竹地、熟门熟路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爬到中部我心里就嘀咕，十几年不爬，腿脚技能及心理素质已严重褪化。但不服输的精神激励我坚持爬了上去。
当我在屋顶的斜坡上四肢着顶地爬行时，我后悔极了，真不该爬上来！我实在不敢站起来，并且有强烈的眩晕感。我开始恐惧，两腿发抖、酸软无力。爬到烟囱处我搂住烟囱，如搂住了救命恩人。我不忘上来的目的，扶着烟囱慢慢站起来眺望了西北方向，确认母亲并不在那片地里。
一想到要下房顶，我头都大了！孩子不停在地上喊妈妈，我只能大声安抚着。可这会儿，腿抖得更厉害，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听到母亲进了大门。母亲看到我儿子和自行车，问：“你娘俩来了！你妈呢？”我大喊：“娘，我在这里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娘很奇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我快哭出声来：“在屋顶上啊！”“上屋顶干啥呢？”“找你呢！”娘哭笑不得。“你说说！你说说！这孩子！从小就爬墙上屋的，这么大了还不改！快下来，快下来！”
我哭腔说：“娘，我下不去！我不敢！我害怕！我得了恐高症！”“这咋办？这咋办？我给你扶着梯子，你慢慢地慢慢地下下试试。”娘焦急万分，不停试图鼓励我大胆些。可是，我搂住烟囱，看到斜坡及梯子伸出房顶仅二三十公分的两根木头，两腿发软。直念叨，谁来救我啊？来个直升机就好了！或者地上铺上厚厚的海绵，我滚下去得了！堆个草垛也行啊！那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啊”！
我再次听到孩子吓得哭喊“妈妈”的声音。这声音突然给了我一股力量，这力量使我心一横，腿立刻不抖了。我感觉自己能行，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下去。
我咬咬牙，掌握好自己身体的重心，四肢着地爬到梯子口处，用手扶住伸出屋顶的梯子。梯子的重量让我安心了些。我稳住身体，眼睛尽量看屋瓦而不是天或地面，以免恐惧。我伸出一只脚探试到了第一根横栏，然后移动身体重心，让另一只脚离开了屋瓦，踩到第二根横栏上，心越来越放到肚子里。
在母亲也放下心的叨絮、安慰、埋怨声里，我越来越靠近地面。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脚踏实地”才是正常人应该追求的生活！
我紧紧抱住惊喜的孩子，向母亲下了保证：“俺的亲娘啊，我以后再也不爬墙上屋了！”
作者简介：石榴，原名王建虹，东营人。热爱生活，积极乐观。从事过教育工作。如今全职妈妈，兼职经商。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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