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三姑家的那些亲人们

“东营微文化”为东营市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公众号

平台宗旨: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

作者简介:闫同兴,男,1969年出生,笔名童心,山东地税文学社副秘书长、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时代文学》《山东文学》《当代小说》《青海湖》《山东作家》《新世纪文学选刊》《当代散文》《中国文学》《黄河口文艺》《山东地税》《诗民刊》《工人日报》《中国税务报》《大众日报》《联合日报》《东营日报》《胜利日报》《运河》《齐鲁税苑》等报刊杂志,著有诗集《走过雨季》、诗文集《紫葚飘香》、短篇小说《落单》《真的忙坏了》《他和她》《锣又响了》《八婚》《玉镯》等十多篇。其中诗歌作品曾入选《2010年中国网络文学年选》,短篇小说《落单》被选入《齐鲁文学作品年展2016.小说卷()》。现供职于东营市地税局。

三姑家的那些亲人们

我突然想起我的三姑,想起三姑家的那些亲人们。

三 姑 父 老 憨

1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表,才五点十分,这么早,谁啊,有啥事,这么急?我迅速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母亲打来的,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来了。

“喂,娘,我是童心啊,有事吗”

“你姑父死了”

“哪个姑父”

“你三姑父,钱广他爹”

“噢,知道了,不就是那个老憨吗?你直接说老憨不就行了。”

“别瞎说,没大没小的,人死为大,以后不要再这样胡说八道啊。”

“咋死的?以前没有听说他长病啊。”

“跳湾死的。”

“好好地跳湾干嘛?跟三姑吵架了。”

“没有,是上坟上的。”

“上坟与跳湾有什么联系?”

“事情是这样的,”母亲好像是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起事情的原委。 “清明节那天,你三姑父穿着那件羽绒服去上坟(清明节天还挺冷,也是年龄大的缘故)。他慢慢地摆好贡品,开始烧那堆纸钱,不知怎的,一点火星点着了他的羽绒服。当时的情景,只要迅速脱下衣服扔在地上踩灭也行,在地上来个驴打滚也行,可你三姑父非常着急,只知道使劲往下拉羽绒服的拉链,由于用力过猛,拉链拉坏了,怎么也拉不开,他实在没办法了,就一个劲地胡乱拍打自己的衣服,结果越拍火越旺,以后,整个羽绒服都着了起来,他自己可能是吓坏了,哭喊着,赶紧往村里面跑,跑到村后的大湾边后,不知道咋想的就直接跳下去了。”“唉,我那老憨姑父啊。”我在电话里很是为我的三姑父感到遗憾和可惜。“童心啊,你们今天就得回来啊,明天就发丧了。”“行,今天晚上就回去给三姑父上庙的。”

2

说起三姑父,我几乎就记不起他有钱程这么个好听的名字,从小自己就知道人们都叫他老憨,言谈之中就透着一种看不上他的成分在里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姑父的乳名呢。

说句实在话,让谁说,三姑和三姑父也绝对不般配。三姑年轻时身形高挑苗条,大眼,一头乌云般的秀发。论长相有长相,论口才有口才。三姑父长的虽说长得不算很难看,中等个子,四方脸,面色倒也白净,可成天耷拉着个眼皮,走路慢腾腾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人很老实还多少有点木讷,不说话看着还行,一说话就露出破绽来了。过去曾经有人取笑他,“你们弟兄几个?”“连俺舅噢?”你听他说的这话,就是老不着调,当然,人家说的没错,确实有这么回事,只不过是发生在三姑夫年龄小、刚上小学时,在学校里出的这种笑话。用村里的人说,就是有点缺心眼,二二蹦蹦,二杆子,没出息的那种人。

谁也没想到三姑会跟了三姑父,我们家里都认为真是太可惜了。

你想,我爷爷当年是国民党时期的乡长,曾干过浦台县的讼师,口才好得很,又写得一手很好的毛笔字,当年是附近村子里何等的让人羡慕的人家。我家是地主成分不假,但我至今仍不明白,村里人当时为什么斗我爷爷那么狠,我爷爷也救过八路军的伤员,也为八路军传递过情报,募集过粮食,我爷爷对村子里的人还是很好的,村子里的人当时也没少沾我爷爷的光,可是村里揪斗起我爷爷和奶奶非常厉害,人们就差点要了我爷爷一家的命。

三姑原来已经和别人订了婚。订亲的人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从小两家走动的就很好,订婚人的父亲是国民党的团长,跟我爷爷非常熟悉,对三姑也很满意,两个孩子也非常熟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九岁父母双方就给换了帖子订了亲,只等三姑她们到了年龄就结婚。一九四七年,与三姑定亲的那个人家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只有与三姑订亲的那个人因为来看三姑没来得及逃走,留在了家里。

原来与三姑订亲的那个人我也认识,声音洪亮,说话很有条理,我是在一次全市表彰第一批发家致富能手的会议上认识他的。他是我们当年县里第一个万元户,一个农民企业家。后来到深圳发展了。

当时,村里的老民兵连长硬逼着我爷爷让三姑退了亲,跟了他的表弟,不然就斗死我爷爷。与三姑订亲的那个人自身难保,无可奈何,也不敢不退。

三姑为此不吃不喝,哭闹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在亲人的劝说下,为了我们这个家,三姑违心地嫁给了我现在的三姑父。就是三姑父的父母也感到三姑有点委屈,都对三姑很好。三姑也慢慢地好像是认命了,一心一意地跟三姑父过日子。只是偶尔跟我母亲说起话来,发发牢骚。我真倒霉,咋找了这么个人啊!真是个憨伙,老憨啊!当初让那个人打死就好了。从此,我们这些晚辈们也就私下里称三姑父为老憨了。当然,这真是对三姑父大不敬了。

我明白三姑的意思。那是三姑夫婚后第一年从我家拜年回去,喝了不少酒,很晚了才回家,经过我们村南边的一座桥,天黑蒙蒙的,三姑夫心急回家忙赶路,突然,从桥底下窜出一个人来,二话没说,冲着三姑父就是一闷棍,三姑父稍一闪身,打在他的左肩膀头上,他闷哼了一声,就摔倒在地里,三姑父痛苦地抬起头来,隐约看到一个黑影,那黑影左拐右跳急匆匆地钻进芦苇荡里去了。三姑夫立即想到一个人,可是没有证据,三姑父也不敢确定,多亏三姑父当时年轻,躲得快,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三姑光哭,也没有说什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说起上坟,我们村原来都是女人上坟,男人上坟的很少。三姑家原来也是三姑上坟。三姑上坟和其他女人一样,哭起来,连说带哭,哭的拉起声来,有板有眼,没完没了,很少有人一下子劝得住。一次,三姑上坟,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过来劝她,可怎么也劝不住,越哭越厉害,人们没有办法,就陆续离去,只有一个耕地的,看不下去了:让你在那里哭!趁三姑不注意,把所有的贡品都拿走了。三姑猛地睁开眼一看,贡品没有了,吓得呼呼地跑了家去,倒在土炕上,吓得一天没吃饭,以为见了鬼了。耕地的人不好意思,觉得玩笑开大了,就来给三姑和三姑父赔情,多次解释,三姑还是半信半疑。从此,三姑再不上坟。三姑父开始上坟。三姑父没有上过坟,坟的具体位置他也搞不清楚,三姑跟他说过多次,第一次,他还是上错了,烧完纸钱磕完头以后,才发现自己上错了坟,三姑父站起来,用棍子胡乱搅动着纸灰说,“唉,两不得,两不得。”在这里,我不是故意贬低三姑父,三姑父只是头脑简单,但心地善良,对三姑很好,也很听三姑的话,算是一个好人。

三姑父这个人,据我了解的情况,这辈子只出过一次远门。那就是到泰安送我小表弟钱广去上学。本来表弟想自己去,三姑不放心,三姑父又愿意去送他。于是,二人一起去泰安。去时好说,表弟识字,从东营坐到泰安,很顺利。三姑父不识字,回来时又不好问,听人说东平的车来了,他就错听成了东营,稀里糊涂地到了东平。到了东平,还不知道坐错了方向,下了车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东营到我们那里的车,自己一想,不找了,就找到刚回来的车上,说是有东西忘车上了,司机一开车门,自己就坐在车上不下来了,非让人家再送回去不行。人家一看纯粹一神经病,当时又没有东营到东平的车,他又说没有钱了,没有办法,东平汽车站的领导还真好,安排他在职工宿舍住了一宿,还管了他两顿饭,第二天安排司机又把他捎回泰安,并且把他送到东营的车上。回家后,自己还吹嘘说自己走到哪里也有管饭的,自己顺便出去旅游了一下。

三姑父这个人就是傻乎乎地,在当地也弄出许多小话,让人哭笑不得。三姑父要到自家的玉米地里去点化肥(点化肥过程很简单,就是在玉米棵附近用铁锹掘一个窝子,放上化肥,再用土填好踩结实就行),亩半玉米,三姑父一住没住地干了整整一上午,点完了,累得浑身是汗,想坐在地堑上抽袋烟,歇息歇息,突然发现是给别人家点的,自己走错了地,于是马上挨着扒出来,再点在自己的地里。整整忙活了一天,三姑不放心,还以为他中暑了,到地里来找他,才明白是咋回事。气得三姑唠叨了一晚上,少不了,“爹呀,娘呀,我怎么这样命苦,怎么嫁给了这么一个男人”之类的话。三姑父则坐在墙角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姐结婚,想请三姑父来帮忙剁牛肉丸子馅。三姑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可他还算热心肠,也是一辈子被人嫌弃无能惯了,很愿显摆一下能耐似的,非愿去帮这个忙不可,三姑拗不过他,“那你千万不能出丑!”嘱咐了又嘱咐,才让他去。三姑父光着膀子,挥舞着两把菜刀,用力地剁将起来,干活非常卖力,可结果是肉馅子越来越多,肉板子却越来越薄,你说三姑夫有多憨,因为用力过大,愣是把肉板剁下去好几层,木头渣滓和肉掺在一起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急忙抓起一个馒头,又回头拎起一棵大葱,就跑回家去了。“他娘的,你吃点东西!”厨子们都放肆地大声笑起来,气得我爹几乎骂出了声,“咋把妹子嫁给这么个残次品!”帮厨的伙计们本来无事就生非,三姑夫自然成了话柄兼笑柄,话传到三姑耳朵里,被三姑又是一顿臭骂。

表 哥 钱 方

三姑家住在浦台县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因村后有一庙叫九神堂,故村名叫九神堂村。

三姑父只有钱方和钱广两个孩子,钱方是我表哥,钱广是表弟。对于表哥钱方,村子里传说很多。说三姑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三姑父和一些人到村后的庙里(又称为九神堂,因为里面供奉着九位神,具体供奉的是谁我记不清了)去玩,三姑父不停地抚摸着庙里一个泥塑的童子,说,敢情俺媳妇给俺生个这么漂亮的娃娃吗,他不停地抚摸,结果把他的一个小脚趾头给弄下来了。大家开了他一顿玩笑,也就作罢。后来三姑生了我表哥,果然缺了一个脚趾头。这下可把三姑父吓坏了,三姑父不敢告诉我三姑,就急火火地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于是三姑父的母亲赶紧去找我大姑(神婆子,她懂)。有我大姑领着到庙里烧了很多的纸和纸叠的元宝,磕了好多头,许愿将来孩子出息了,来重修庙堂。因此,也给我表哥取乳名修堂。或许是上天故意在补对不起三姑夫的缺,修堂长得又好看,人又聪明,三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看三姑父也不那么烦心了。

三姑父百业不通,可不知怎么,他竟能调一手好馅子,水饺馅、大包子馅、馄饨馅、饼馅等调的都非常好,最拿手的就是打水煎包,味道足,口感好。或许是有所短必有所长吧,这也是他唯一的所长。

三姑曾和我说“你三姑父虽然脑子不好用,可对我总算还好”。 我听着这样的话也感到欣慰,我想可能是因为三姑好吃水煎包的缘故吧,三姑因三姑父吃得苦头、生得气够多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了,总算看三姑父也不那样不顺眼了,三姑的生活也该好点了!

三姑父每逢村子里赶集,就打水煎包卖,并且卖的很快。一次三姑懒得做饭了,就让修堂到三姑父那里拿几个水煎包。修堂当时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小家伙不紧不慢地走到三姑父那里,大声说,“来,给俺娘买5个水煎包。”“谁家的孩子,这么懂事!”赶集的人说。“你不吃吗?”“我不吃,俺娘吃!”“那你吃啥?”“俺娘剩下了我再吃,剩不下我就吃地瓜。”“他娘的,有给他媳妇买水煎包的,也有给自己的孩子买水煎包的,还没有听说过给他娘买水煎包的。为你这么孝顺,钱,我不要了,多给你5个,给你十个水煎包,别烫着啊。”我觉着,这也许就是三姑父这一辈子思路最清晰、说话最连贯、声音最洪亮的的一次。赶集的人,没有不津津有味地夸这小孩子懂事的,也纷纷议论说这个卖水煎包的人挺善良的。这件事无形中也给三姑父的水煎包作了宣传广告。当然,认识的人,都知道其中的缘故。不过,我三姑夫的水煎包生意确实是红火起来了。

钱方,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口齿清楚,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说起岳飞抗金以及杨家将三国演义来,眉飞色舞 ,滔滔不绝,学习也是出奇的好。当时村子里条件差,学校基本都是上合堂,几个年级的挤到一个教室里,1-3年级在一个教室里,4-5年级在一个教室里。由此老师提问三年级的数学题,会的请举手,三年级的同学一个举手的也没有,只见上一年级的表弟钱方举起手来说:“老师,我会。”老师和同学们都是一愣,刚上一年级,三年级的数学题就会做?老师说那你上来写到黑板上,只见我表哥快速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清晰而迅速地在黑板上写出了答案。思路清晰,过程明确,答案准确。老师高兴地说,你真是神童啊!后来,表哥通过学校考试,直接跳级到四年级,又从四年级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乡重点中学乡一中,在全乡引起了轰动。我私下里曾问过表哥他咋学的,他说小学课程内容本来就不多,也简单,我是只要老师讲课我都听啊,我听了再下来看书,我看完我的,再看高年级同学的书,一个村都认识,我借谁的书谁不给我看啊,每天晚上至少看书看到半夜啊。特别是假期里,我天天坚持看书学习啊。乡一中的校长曾说这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一些学生家长也经常到三姑家里取经,看看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村子里的人们对三姑父一家也有了新的看法。看看人家,真有福气,添了个好孩子 。三姑父有时候倚在门框上情不自禁地呵呵傻笑起来,好像我的表哥钱方和古代的秀才那样,考上了状元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表弟钱广不是三姑的亲生孩子。那是冬天的一个早上,三姑父出去拾粪,在村后的乱尸岗上,发现用一破床单包裹着一个小男孩,尚有气息,三姑父就用粪筐把他带回家中。有的说是附近村里的女知青谈对象生了孩子扔的,也有的说是想在村子里干民办老师的刚高中毕业的女学生与村支书的孩子,不管是谁生的孩子,反正不是三姑的孩子,从此就成了三姑家的孩子。

我大姑为此跟三姑父大吵了一架。我大姑的意思是将这孩子送给别人养,说三姑命中就只担一个孩子的命,不要影响了自己的孩子,对捡的这个孩子也好。可三姑父一家人就是不听。因为大姑曾劝说三姑一家,不要小表弟钱广,三姑一家(特别是小表弟钱广)特别烦大姑,至今与大姑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里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大姑。在我的印象中,大姑总是干干净净的,走到她身边总会闻到一股股淡淡的皂香。头发总是梳得油光正明,没有一丝乱发。慈祥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起话来又亲切又好听。我很奇怪,我大姑父是一名海员,常年在外。我大姑突然长了一场大病,是那种差点要了命的病,好了后就成了神婆子,成了我们那里有名的神婆子。据说,邻村的一个孩子时冷时热,高烧不退,吃不下饭去,到医院也检查不出是什么毛病,吃什么药也不见好转,连天津的某著名医生,也说此孩子“谷米”了。“谷米”是天津方言,具体是不是这两个字,我也拿不准,只是听着像是这么个发音,就是说孩子不行了。最后,大姑给看的,换了替班,发了大钱粮,孩子竟奇迹般的好了。再就是我们村一个中年妇女,突然不会走路了,医院检查一点毛病也没有,医院没法治,也是我大姑给看的,说什么狐仙附体,她给烧了点纸,祷告祷告,说也奇怪,那人竟会走了。我大姑名声大震。请她下神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我不相信这些,可村子里的人信的太多了,大姑成天很忙,跳大神,给人摸脉叫魂,替人发钱粮,换替班,买寿,驱邪送鬼,成了我大姑挣钱的职业和谋生的手段。

一对新婚夫妇,孩子生病了,不带孩子到医院去看,非请我大姑来看不行。我大姑把了把孩子的脉,脸色凝重地说,这个孩子是那边的善业童子,菩萨叫他回去,我的道业太浅,没有什么办法。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建议你们还是马上去医院,光信这个是不行的,出院以后,我再给下下神,与菩萨商量商量看看。可他们就是不听,不停地给我大姑磕头,求我大姑救救他的孩子,没办法,我大姑只好说,那我试试,我可不敢打包票。那你们就先上医院看看,别给孩子耽误了。他们回家待了三天,也许他们太相信我大姑了,也没有上医院,就急匆匆来到我大姑家里。紧接下来就是认干娘换替班跳大绳,折腾了一个多月,花了不少钱,孩子不但没见好,反而加重了,后来,还是死在了医院里,医生说孩子本来是小病,两天点滴就好,可家长给耽误了,孩子的母亲疼疯了,孩子的父亲用刀捅了我大姑两刀,自己也上吊自杀了。我大姑被抢救过来后,也就再也不敢做神婆子了。 

后来还真不幸让我大姑说中。也是一个冬天,钱广和小伙伴在村后的大湾里滑冰,不幸冰层断裂,钱广和两个小孩都掉进了冰窟窿里,钱方刚好放学路过,发现后,跳进湾里,钱广和两个小孩得救了,表哥钱方却因寒冷和体力不支而掉进冰窟窿淹死了。三姑为此哭了三天三夜,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

表 弟 钱 广

早上六点起来,我迅速沐浴更衣,带上先父生前喜欢的酒菜,到小区门口的停车点乘车到百里之外的老家去给先父上坟。

现在村里正是浇地种棉花的时候,我是怕回去晚了,人家浇了地,只有在坟地外边的路上祭奠,于心难安。昨天,人家打过电话说是让我早回去的,人家说尽量等着我,等我上完坟他们再浇地。

也是,平常不等车,发现车一趟趟的很多,真等到自己坐车,却发现车是那么的少,不知什么原因,我都等了四十五分钟了,车还是没有来。说不着急是假的,我的心里真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突然,一辆奥迪车戛然停在了停车点旁,车上的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摁车喇叭。噢,钱广,我的小表弟,说时迟那时快,我提起行李,就要上车,快走到车跟前的时候,车子却突然一溜烟似的又开走了。

奇怪,不拉我停下来按喇叭干什么,你还不如不停下来,装看不见我多好,他不按喇叭,我还没注意他的车,缺德鬼,真是气人!

这么多年,钱广对我还是很尊重的,今天的行为有点反常,他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我什么地方对不住我的表弟钱广,以至于他这样对我。

不错,我是曾经因为他过春节不回家过年,而跑到湖北陪领导的父母过年找过他,那我也是为了三姑,并且我说的也很委婉,没有直接批评他,再就是因为他改名的事,我找过他。他原来叫钱厂,是三姑和三姑父期望将来孩子有钱花,不受穷,钱厂说白了就是银行之意,不知道广和厂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自己改了名字叫钱广,后来又改了名字叫前广,连姓都改了,三姑和三姑父非常生气,骂他这个小私孩子。我找过他,他说,表哥,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符号,叫啥都无所谓,你说是不是啊?在酒店里,他红着醉眼跟我说起他的不容易。“你知道,我家里穷,当年我穿着补丁单裤报道啊,我,站上闲来无事,站长喜欢抓大头吃饭,我参加了几次,都是抓了大头,当时我每月一百二十元工资,抓一次大头就三十多,我就不敢再参加了。站长就说,钱广家那么穷吗?光吃不花钱的饭啊,不合群,不团结同志,怪癖。有这种印象,我能好啊!表哥,你说是不是?”钱广真的醉了,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闪着泪光。“表哥,多亏我趁在南方旅游之际,给两个局长每人买了一个金老虎生肖像,我才调到市局里来。老局长和副局长都是属虎的,相差一旬,两个人都很高兴。后来,你知道了,老局长得了绝症,但他很迷信,临住院以前,叫许半仙来给看看,许半仙看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是办公桌上摆放我送的金老虎的事。你说气人不,我怎么这么背运,当然,老局长把我臭骂了一顿,我送的金老虎也退给了我。副局长也想委婉地退给我,我一看就急了,我说,局长,这对你是好事啊,你与老局长属相不合,老局长已病退,你还有啥顾虑,再说,我送你的是母老虎啊。母老虎,母老虎挽救了我的大急啊。”钱广说着,一口把杯中酒喝干,“来,表哥,干杯!”“一切向前看,不是一切向钱看,我那只金老虎是在旅游景点上买的,你猜多少钱,一对五百元啊,标准的二百五啊。哈哈哈”我知道钱广喝醉了,我赶紧不让他喝了。

“表哥,我永远感激你,”在回去的路上,钱广使劲地摇着我的胳膊,“上次,给我媳妇调动,多亏了你,我没忘。”我知道他说的这件事。春节期间,为了调动,他到表弟媳妇单位领导家去活动活动,没想到自己天黑心急走错了楼层,到大老板家,结果到了二老板家。没办法,两家就只好都去了,以前没准备到两家里去,就上我这里来让我给挡得急。“忘不忘的,咱们哥们谁跟谁啊。走,回家。”

钱广怎么样,我觉着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真的,他对三姑还真没的说,夏天有防暑茶,冬天有过冬煤,每年为三姑三姑父买好几套衣服,去年秋天,还安排两个老人到北京旅游了好几天。

平常对我还是很客气的,今天确实反常,真让人捉摸不透。我觉着没有对不住钱广的事情,每当钱广有事,我一直是尽力支持他,帮助他。

邻村的一个女孩子叫桂花的,高挑的个子,齐耳短发,一左一右两只发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细细长长的的眼睛,神采飞扬。她是钱广市一中一个班的同学,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非常好,基本就是前三名,也是男同学心中的偶像。钱广是体育委员,学习不如桂花的成绩,但也在十二名左右。班主任老师就说按照以前年度的考试成绩,一个班前二十名的学生考学基本没问题。两个人考学都没问题,又是邻村,同学知根知底,虽然学校里禁止学生谈恋爱,但并不禁止学生有那方面的想法,虽然没有明说,彼此却也有好感。于是,桂花的姐姐(钱广的叔辈嫂子),跟三姑一说,两个孩子也同意,大人自然没问题,于是就定下日子,准备会亲家,争取在高考以前把事情定下来。真到了会亲家那天,却出现了问题,钱广一觉醒来,发现头上起了好几枚铜钱大的秃癍,在农村里管着这种现象叫鬼剃头。钱广嫌难看,说什么也不去。桂花的家人在家里召集了自己的知己亲戚,请人做好了饭菜,等到很晚,也不见人来,就问桂花的姐姐,桂花的姐姐也好似一头雾水,因为早一天就回了娘家,也不知道是咋回事。马上到三姑家问问情况。

桂花的姐姐认为这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就没对桂花和家里人直接说,就说钱广家里出了事,再就是怕耽误高考,等考完试再说吧。桂花家里的人不知就里,很是生气,早说好的事情,为什么这么不守信用?桂花更是生气,也许确实对钱广动了真感情。钱广家却很无奈。

当时在学校里,大家还很封建,男女生见了面也不说话,同桌也在中间划一道线,谁也不准越过去,谁和女同学一个桌,都觉着难为情。不像现在,都想着和女同学一个桌,美女靓哥地称呼着,很受用。

回到学校,桂花就很想找个机会问问钱广,却一直没有找到,钱广由于头上秃癍,就带着凉帽子,尽量躲着桂花。一天晚上,夜很深了,桂花隐隐约约觉着有人抚摸自己的脸一下,猛然睁开眼睛,发现一男子急匆匆敞开宿舍门悄然离去,桂花没有看清男生是谁,只看到一双白球鞋急匆匆离去。桂花看看周围的女同学还睡的很稳,没有一丝反应。桂花再也睡不着了,怎么办啊,是谁啊?要是钱广该多好啊!第二天,桂花鼓足勇气,桂花单独找钱广询问咋办,钱广一听一脸茫然,又非常生气,这还了得,谁敢摸我心上人的脸,这就是耍流氓,赶紧报告老师。学校马上展开调查,女生宿舍里二十多名女同学,除桂花外,谁也不知情,桂花又没看清对方,只看到一双白球鞋,当时,大家条件都很艰苦,诺大个学校里穿白球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桂花的数学老师,一个就是钱广。钱广是因为参加全市的学生运动会发的奖品。数学老师新婚休假回河北老家了,只有钱广,钱广又坚决不承认有这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后来,女生宿舍的同学猜测可能是桂花自己做梦。男生宿舍的同学有的则说他曾发现表弟钱广有夜游的毛病。不管怎样,学校为了严肃校纪,还是对钱广勒令退学。钱广回到家里,不吃不喝,闷在屋里不出来。再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三姑和三姑父很着急,赶紧跟我说咋办。那年,也就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回母校区二中任教的第三年。我马上找母校教务主任(也是我的原来的老师)商量看能不能到我们学校参加考试。,当时区二中考出一个学生很不容易,每年新生也就是三两个人,加上复读生考上十几个人就很不错了,因为钱广学习还可以,学校就同意了。我把钱广接到区二中,我是他的语文教师,吃住跟着我,一个月后,还是如愿考入了一所中专学校。三姑父一家对我很是感激,我也只是牵牵线,搭搭桥而已,钱广喝了酒也经常对我提起,说对亏了我这个表哥。

唉,这个小子,毕竟是自己表弟,就原谅他吧,我这不也是坐上车回家了吗,又不是非坐他的车不行。当然,他对他舅和舅妈还是很好的。那一年,先父已查出病来了,为了母亲以后生活,找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拾掇一遍。秋收大忙季节,想找一些人来帮忙脱坯,,翻盖一下偏房,人很难找。(脱坯就是用水活好泥,泥里边放上铡好的麦秸秆,然后用专用的模子制作成一个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形状的泥坯,晾晒干透后,就可以用来盖屋垒墙了。)钱广来了,我母亲就让钱广给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当时,钱广还念中专。回到家里,马上对其大爷二叔七大姑八大姨亲戚六人说,舅家村子里,有请人脱坯的,每个坯一角钱,可能脱三千多个,在当时那就很高了,如果十人的话,平均三十多元一天了(我当时的工资只有一百七十二元,当时又没有电话,没法联系。)于是,钱广的大爷叔们哥们暂时放下手里的活,都抢着来脱坯,邻居也有愿意来的,钱广还犹豫一下,然后说好吧。一下子组织了二十多人,自己带上火烧、油饼、咸菜,早上五点多就急急忙忙就奔我村后边的水库边上来了。水库边是一片大空地,先父早就让人拉好了土。这些人来了就干,父亲干不了活,就给大伙提来了热水,陪着说话,给大家分烟抽,人们以为先父闲来无事转悠着玩,见到亲戚在这里干活过来看看,很是感激。“我们没事啊,你有事就忙去吧,不用管我们。”他们中间连休息都不休息,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一直干到下午三点多,本来两天的活,不到一天就干完了。先父赶紧叫人回家吃饭,人们到我家里,纷纷拿出自己的吃的,让我母亲给热一下,我母亲愣了,然后很感激的说,你看我们都是实在亲戚,来帮忙怎么还自己带吃的来啊。我们已经为大家做好饭菜了。我家再困难还管不起一顿饭吗?大伙这才明白过来,是钱广这小子搞的鬼骗了大伙。大伙都想找他理论理论,有的人甚至都想揍他,他吓得早跑到学校里去了。后来,听说是三姑给人家下了跪,求他们原谅钱广年少无知,正闯人的时候,以后还要找媳妇。看在是一大家子人的份上,人们就不再提这件事情了,这都是三姑后来告诉我母亲的。

后记: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听人说,我表弟钱广,现在叫前广,已经找到了他亲生母亲,我们村里原来的那个女知青李某,现在是南方一全国著名企业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前广一家辞职到南方发展了。

前天,我回家,顺便去看了看我三姑,三姑一个人在家里,耳聋的厉害,明显地苍老了很多,背有些驼,行动也明显地不如以前那么利索,毕竟是快八十的人了。养的一只猫倒是很温顺、很听话的。我的心里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三姑说,广儿忙啊,成年也不打个电话来,过年也捞不着回来,还行,还知道按时给我邮钱来。这就很不错了,童心啊,现在社会这么好,三姑不缺钱啊,我能花多少钱啊。我现在倒是很想你表哥修堂啊,我真后悔没听你大姑的话啊!听着三姑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是啥感觉,凄楚?哀怜?还是别的?

唉,三姑家的这些亲人们。

作者近期作品欣赏:

►►恩人

►►发钱粮

►►绿莹莹的玉镯,蓝盈盈的天

“东营微文化”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以文会友,大众也精彩。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姑父周介武(《渐行渐远的故乡》之二)
十指连心姑侄情
【来稿选粹】马进思|站着走了的姑
大姑
昨天,回娘家后,我走的第一个亲戚是住在牛...
姑妈的悲喜人生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