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号老粗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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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曹务传，1972年生于垦利黄河入海口。教育工作者！热爱文学，运动，摄影。

四十五号老粗布鞋

作为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三十而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爱是什么——四十五号老粗布鞋。

我的父亲是在家乡梁山县参军抗美援朝回国后，都三十岁了，才经媒人介绍后与十九岁的母亲结婚。母亲姊妹十个，她排行老大，下面八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小。母亲结婚后有了我们四个儿子，我排行老四。

我大哥与我五姨一样大，二哥与我六姨一样大，三哥与我八姨一样大，我与我小舅一样大，母亲结婚后一边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更是一边给我的姨们和我们兄弟四人纳鞋穿，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母亲就是劳动和纳鞋，我天真地问：“娘，纳鞋是来卖的吗？”母亲说是给我的姨们和我们弟兄四个穿的，“我怎么这么多姨啊！？”对于我的问题母亲只是笑而不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一天天长大，家里的经济依然拮据。无论四季如何交替，我脚底下依然是单布鞋和棉布鞋轮回交换。转眼间到了1986年我上五年级了，我学习很好，但体育更好，我以本小学的一百米冠军身份代表我校参加在垦利二中（现为黄河口镇）举行的乡春季中小学运动会，在第一天的一百米预选时，我起跑晚了，跑了第二名，二百米预选是冠军，看到许多学生是穿着球鞋跑的，我问他们穿球鞋跑得比穿布鞋还快吗？在得知答案是球鞋时，一种心动的的感觉悠然爬上心头。我当天回家就央求娘给我买一双新球鞋，四十二号的球鞋要三块五毛钱，娘说孩子明天你认真听枪响，尽力跑一定会得到一百米、二百米的第一名。我无奈的答应了，第二天的比赛我居然真的拿下一百米、二百米的第一名了。当我自豪的把两张第一名的奖状递给母亲看时，我看到了母亲眼里隐约着含着泪水……

转年的秋天也就是1987年8月我考上了中学上初一，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1987——1990年参加了三次二中校运会一百米、二百米都夺了冠军而且破了校纪录，参加了三次县运动会一百米、二百米几乎都是冠军。

三年的初中体育训练，我都是穿着粗布鞋。但我的体育成绩却是全校乃至全县的佼佼者。不知道由多少双由小变大不等码的粗布鞋过渡到至今的四十五号，就有多少双老布鞋最后跑进了垃圾箱。

1990年8月我以县区文化课第一名，体育课第一名，总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东营师范体育班。在当时不亚于考上今天的清华大学。

上师范的岁月快的如梭，那是因为学校生活好，发馒头票一月三十八斤，菜金一月三十五元，这样的补贴在1990年时是非常优异的，但家中的生活随着三个哥哥的婚事变得更为窘迫。母亲的四十五号老布鞋仍在脚下穿，有的同学瞧不起，一看就是农村来的—老土。也有的同学安慰我说是老布鞋养脚，尤其是练体育的更应该保护好脚。对于别人的态度，我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1993年8月，我分配了工作，离家乡一百四十六里路，每月工资165.5元，路远工作忙，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减少了很多，年轻的心也开始躁动不安了几分，觉得一个堂堂中专生，长得也算可以，工资又不少，再穿老布鞋还真有点老土，狠狠心花了八十五元买了一双崭新的皮鞋，寒假回到家在朋友，亲人面前，好是炫耀了一番，母亲一边看，一边问多少钱，“八十五元”，我很是自豪的说。“好，好”母亲弯下腰摸了摸我崭新的皮鞋，说：“不过还是老粗布鞋养脚啊！”当时有了虚荣心的我认为母亲真是老了，心里默念着您老人家六十多岁穿老布鞋养脚啊！我二十岁的小伙子可要赶上时代的步伐。

结婚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找个牵强的理由，一是三个哥哥都成家立业，且都在父母身边，二是我工作忙嘛！我的潜台词并未阻挡住母亲的脚步，间隔一至两个月，我不回家，母亲就只身一人，带着四十五号的老粗布鞋，带着满满的关爱，带着奶奶对小孙女的疼爱，带着一身的尘土，带着鲁西大吊瓜，带着……

母亲送我的老布鞋，我除参加劳动外，其余时间就是穿皮鞋，看着母亲满头的银发，看着母亲又带来的老粗布鞋和我没来得及穿得几双老布鞋，我真心忍受不住了，便说：“娘，您老年龄大了，孩子们都大了，我还有很多布鞋没穿开呢，您老人家以后不要再给我纳鞋了。”母亲听后，拿着布鞋的手不再翻动刚带来的老布鞋了，深情地说：“四孩儿，趁着娘还看得见，再给你纳几双，等过几年娘眼不行了，看不清针眼了我想给你做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内心里不免涌出一阵阵酸楚，我转身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在关门的同时眼泪如决堤的口，哗哗的眼泪告诉我，母亲真的老了，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永远不知疲倦的，勤劳善良的，最美丽的女人，可今天母亲却说，她老了，我接受不了，我对我的虚荣无法原谅，我对我的不成熟不原谅，我这时才知道母亲早已经知道我的虚荣心了——长大了不愿意穿老粗布鞋了，嫌掉价。可母亲仍旧给我纳了，而且亲自送到一百四十六里之外。可我的心，母亲只是猜对了一半，一半是我虚荣，不愿再穿。另一半是我真正的看到母亲老了，不忍心让母亲给我做鞋了，一双四十五号大的老粗布鞋，母亲从打结褙，到剪鞋样，再到用麻线一针一线，去纳，反反复复，多少次，针锥，大针，上上下下多少次......

时光一晃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如今每每回家看到母亲，每每给孩子讲述我的故事，每每看到母亲粗裂的手，我渴望再有一双粗布鞋，几次想，却再也无法开口了。母亲如今已经近七十岁了，头发已经花白苍老了。

现在穿着买来的运动鞋，皮鞋，休闲鞋，却总感觉少了什么.......始终无法忘记娘亲的四十五号粗布鞋。

庆幸的是，娘的身体一直很好，每次回家总是和娘说不完的话，倾诉不完的故乡情，睡不够的大土炕，听不够的鲁西音，吃不够的鲁西馍，看不完的黄河口，走不尽的红地毯，望不完的大草原，唱不完的家乡歌。我的娘亲，我永远的四十五号粗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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