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摄影丨曹新庆

蔓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蒲草，是在二十二岁的深秋。那个上午，蔓生的一个远房姑父告诉蔓生，事已经说开了，你赶紧去找那闺女。蔓生在学校宿舍里来回转圈儿，从八点半一直转到十点半。蔓生想，不能再拖了，去！义无反顾地去了。

不能空想着手，一定得拿点什么。路上，蔓生反复琢磨拿点什么呢？蔓生想着，走进了人群。清明镇的大集上到处都是人。蔓生在集上蹰蹰而行。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堆柿子，红通通地发着诱人的亮光儿。蔓生爱吃这种柿子。蔓生走上前，也不问价，挑了七个好的。蔓生想，那个叫蒲草的女孩一定爱吃柿子。

多年之后，蔓生想起来就暗暗地笑：自己爱吃柿子，蒲草就爱吃了？蒲草还真爱吃。

蒲草的房门紧锁着。蔓生拎着柿子在那排房子前转，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个黑胖女人探出头问蔓生找谁，蔓生说找蒲草。胖女人说，测量去了！蔓生不敢多问，作贼似的。胖女人把头缩回去，再也不露面。蔓生继续转，想一抬头看见蒲草。可蒲草去测量了，怎么见得着呢。

蔓生把柿子放在蒲草的窗前。蔓生想，蒲草回来会看到的，看到或许就该知道是我送的。蔓生这样想着就回去了。五天后，蔓生又去找蒲草，还是买了七只柿子。这回蒲草没去测量。蔓生放下柿子，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蒲草扫了眼柿子。蔓生局促地说，柿子很好吃的，我觉得你一定爱吃。蒲草问你咋就知道我爱吃柿子？蔓生说，柿子这么好吃，你咋会不爱吃呢！蒲草一双眼睛盯着蔓生，扑哧一声笑了。

后来，蒲草告诉蔓生，其实她并不爱吃柿子。蔓生第一次去见蒲草，蒲草早看见他了，她没去测量，就在隔壁房间里，与那个胖女人一起聊天。蔓生洗着柿子，问蒲草为什么不见他。蒲草说，不想跟你处，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儿。蔓生又问那柿子咋处理的。蒲草说，都吃了，都让站上的同事吃了，胖婶吃了两个哩！蒲草说罢，接过蔓生洗过的柿子，三口两口吃完了。

蒲草怀孕三个月了，特别爱吃柿子。他们的儿子也特别爱吃柿子。一周岁时，蒲草买回来，儿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过来就啃。蔓生和蒲草赶集，只要有卖的，每次都要买一些。他们都是买六七成熟的，蒲草把它们与些香梨、苹果放在一起，揽上五到七天，拿出来，味道特别好。

蔓生说，蒲草，咱种棵柿子树吧。蒲草说这容易，就托林业站的二哥搞了一棵柿子树苗，种在了院子里，一家三口仔细地伺候着。柿子树长得很快，只三年的工夫，已经有茶碗口粗了。来串门的邻居都说，你看这树长得，跟你们儿子一样快而结实。蔓生和蒲草心里就美滋滋的。

你咋那么肯定我爱吃柿子，就因为你爱吃呀？可是也怪，自从吃了你的柿子，我就喜欢上了，而且，还吃上瘾了呢。蒲草一边洗着一个柿子，一边幽幽地说。蔓生病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嘴上烧起了一溜燎泡，啥都不想吃，就想吃柿子。蒲草拿来柿子，洗干净了递给蔓生。蔓生不接，一定要让蒲草拿着给他吃。蒲草笑着说，你个老书呆子哟！

儿子第一次领对象回来，也是在深秋时节。蔓生和蒲草买了好多水果，还把自家树上结的柿子端了上来。蒲草说吃水果吃水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女孩伸出手，一把抓了一个柿子，放在嘴里就吃。一边吃，一边频频点头：嗯嗯，好吃，太好吃了！蒲草和蔓生相互瞅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后来儿子跟蒲草说笑话：说怎么也得找一个爱吃柿子的。蒲草问那为啥？儿子说爱吃柿子的女人，都温柔善良着哩！

阳光爽爽朗朗地照着静静的小院，悄无声息地落在树上。树叶几乎掉光了，树上挂满了通红的熟透的柿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坐在门前的阳光下，蔓生看着一旁低头拣菜的蒲草，说：都是柿子牵的线哟，没有柿子，就没有咱们这个家哟。儿子的媳妇探出头，慢声细气地问，爸：您说什么呢？蔓生不防这话被儿媳听了去，笑着不知如何回答。蒲草接过话茬：你爸说，柿子是个好东西，他们祖上，就是贩柿子的！

作者简介：杨立宇，七零后，史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