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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河口的庄稼共享天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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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河口的庄稼共享天年【五】

   作者丨郭立泉     编辑丨文姐

05 

秋  收

瓦蓝瓦蓝的天扣在河子西的上面。

金色主宰了平原。玉米开始硬仁儿,高粱开始晒米,地瓜把脊子撑开了纹,花生做起了重见天日的梦。爷爷望望挤在草桥沟岸上的棉花说,咋听不到小懒倌唱了?刚说完,小懒倌的歌声就和一群羊一起漫过来:“夏收麦子秋收棉啊,也有吃来也有穿啊……”

草桥沟里的水一直在我的生命中涌动不息,这河里流淌的苦难和快乐,时时在我心里泛起粼粼波光。两岸丰腴的土地年年享受着它的润泽。秋汛时节,水裹着庄稼的香气静静高涨,兔子瞅着遍野成熟的庄稼,在河岸上撒欢,田鼠一边不停的挖窝储存着过冬的粮食,一边唱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孙子会打洞。”河里的水有说有笑地流向远方,两岸的庄稼,聚成难舍的方阵,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水花,不肯散去。

草桥沟堐上搭起了一个窝棚。每天晚饭后,我都要到河子西看坡。一路上,我一会儿哼首歌,一会儿背首诗,自己给自己壮着胆。我围着玉米地转了一圈,在老渠边的草窝里捡到了一只蘑菇,爷爷说过,蘑菇一般不会只长一只,果然,在附近草丛里我又拨拉出三只来。我脱下汗衫,把蘑菇兜起来,坐在沟边的珠珠棵上,听蛐蛐起劲地鸣叫,不时有鱼跳出水面。夜色中,沟坡的影子温柔地起伏着,夜空如洗,大地静穆,满天繁星在天幕上一一就位,庄稼在我的河子西亭亭玉立。田鼠、刺猬按时出场,它们是我忠贞的伙伴。我想起我和花儿那年在这草桥沟边,傍晚时逮瞎碰(一种昆虫,捉了喂鸡),也是坐在这片珠珠棵上,听鱼儿跳水,一沟的蛙鸣漫上来,我俩说着话,谁也不想回家。现在,夜风又送来庄稼的密语,地猴子欢快的交合声如约响起。露水浓了,我拱进窝棚,点亮马灯,把蘑菇放在头边,躺在谷秸搭起的草铺,读着路遥的小说《在困难的日子里》,听到了眼泪滴在谷秸上的声音。夜的深处,我把青春的绿梦请上幽幽的草铺,枕着一地虫声,闻着蘑菇的香气,沉沉睡去。

睡梦中,爷爷又来了。又是一场透地雨,爷爷领着我去拾茅窝窝。茅窝窝偷偷长在烂茅草根处,一窝窝,一丛丛像星星一样闪烁。爷爷说,别看这些小蘑菇长得不出息,好吃着呢。我指着一堆驴粪蛋喊,爷爷,这上面有好多!爷爷看了看说,这上面长的是狗尿苔,别看长得鲜亮,光中看不中吃。做人也一样,要里外一样。交朋友,要交心眼子好使的,多和仁义孩子玩儿。挨着好树长人参,挨着茅房长狗尿苔。

半个下午,爷爷和我拾了大半篮子茅窝窝,还捡到了一窝白白的刺蘑菇,几只肉乎乎的口蘑。晚饭时节,我们家的老屋里就飘出了阵阵茅窝窝的香气。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忘不了茅窝窝的香味,忘不了那个午后,草桥沟岸边,茅草叶上,秋雨淋湿的蚂蚱蹦跶着肥重的身子,野菊花托着雨珠在凉风里小心翼翼地摇,蘑菇那些美丽的肉身一闪而过……

当庄稼把艳黄的身子晒在乡邻们渐软的目光里,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开始熙熙攘攘,但人间的喧嚣打扰不了庄稼们心中的宁静,风风雨雨它们见得多了。红老姑在芝麻地边唱着:

小蚂蚱,二指长

蹦蹦跳跳过时光

饥困了啃口路边草

干渴了喝口露水汤

刮风下雨都不怕

就怕秋后一场霜

第一场霜下后,秋天才更像秋天的样子。秋收和麦收不同,尽管还是忙,但一切变得有条不紊。风趴在我耳边凉凉的说,小子,在我变成冬风之前打好洞,储备点粮食。你看你看,成群的蚂蚁在地上运粮,仓老鼠正忙着把豆粒拖进洞里,燕子在麦场里开大会,叽叽喳喳商量去南方的日子,蛐蛐们钻进土墙的深处,乖子的叫声有了越来越多的省略号。

上苍知道我的辛苦,每一次秋收,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节日。我们家的毛驴回家时总比上坡时跑得快。庄稼们一路飞奔,离家不远的打谷场里弥散着秋阳的味道。

场院收留了所有的庄稼,也收留了乡亲的欢欣。没有比在场里干活更让乡亲们快活的了。这是庄稼们久等的聚会,也是场把使们愉悦的展演。一直忘不了爷爷当年扬场时的那种意气风发,他光着古铜色的上身,用粗布裤带把老腰一緜,挥动木锨快活地把一行行弧形的诗句甩向天空,一条粮食的山岭在慢慢长高。那只芦花鸡知道这满场的庄稼都是自家的,领着鸡们大摇大摆地来啄食粮食粒子,也捉那些赖在庄稼身上被运到场里来的虫子。爷爷的鞋从远处飞来,鸡嘎嘎跳开去,一转身又回来了。鸡们知道,爷爷就两只鞋,边啄食边咕咕咕表达着不满:老爷子真小气,济着我吃,一个鸡嗉子能盛多少东西?

先进的收割机用上之前,每一样庄稼都要到场院里躺一躺,懒洋洋地晒晒太阳。场院不偏心,对所有庄稼都一样疼爱,今天搂搂这个,明天抱抱那个,亲不够。豆子、高粱晒了一场又一场,白豆、小豆这些杂粮,也斜着身子躺在场院一角,回忆着河子西那些青葱的往事。碌碡的声音一天天响起在村庄。有的夜晚,月亮还能看到场院里晃动的身影。碌碡粗粝的纹理,闪着清冷的光,照着探马桥村忙碌的夜晚。很多个夜晚,我就睡在场院里,不知为什么,我愿意睡在庄稼围拢的场院里,不管有没有月光,不管睡着睡不着,我都愿意,竖起耳朵,听豆子偶尔发出的爆荚声。我把地排车用几个谷个子一围,一个简易的窝棚又搭成了。我先把谷秸铺平,压上一层厚塑料布,再铺上床褥子,身子一躺,马灯又亮起来了。我这次手里拿起的是贾平凹的《腊月正月》。窝棚外,我听到一场的豆子在悄悄说话。我和这些庄稼厮守不会多久了,它们的粒子,明天就要走进仓屋里的粮囤了。

当场院里的各种庄稼秸打成了垛,一群群的家翅儿(麻雀)会轰的一声落下来,拾掇拾掇这些剩下的高粱粒儿、谷子粒儿,或者草籽儿。麦场外衰黄的蔓蔓子草蒙上一层白白的霜。秫秸攒的那边,不紧不慢过来一个自行车队,骑车人的背上都斜挎着一杆矛枪,后桥村的“打毛队”出村了,羡慕得我们总要跟着车队追上一阵子。我始终没搞明白,我的乡邻们为啥把兔子叫“毛”,“打毛”就是打兔子。还有两个流行在我们附近几个村的歇后语与“毛”有关。一个是揶揄哪个人傻高兴时,说“打毛的掉了砂子,看欢的你吧”。另一个是调侃哪个人技艺不行又老不服气时,说“徐福真打的毛,差一乎乎”。那时的后桥村,村富心齐,秋后打毛队一出动就三四十人,猎手们身上长长的矛枪管,斜斜地指向河子西的天空。

作者简介:郭立泉,山东东营利津人,供职于垦利区宣传部。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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