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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上育红班
作者丨史朝阳 编辑丨文姐
母亲拉了他的手，脚步急匆匆地往外走，起初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出门时母亲顾不上让他带上那把心爱的木头枪，他稍稍有些不快，但也随即就忘掉了。
他只有四岁，有些跟不上母亲的脚步，手被握得微微有些疼，但只要是自己的手还握在母亲的手里，即便是走得再快些,手被握得再疼些,亦或是摔个跟头碰个鼻青脸肿，只要母亲在他的身旁，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路上遇到村里的人正牵着牲口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
他们大老远的和他母亲招呼，他则冲着老牛哞哞叫，并不在意母亲说了什么，只听得什么“上育红班”，他不懂“上育红班”是怎么回事，也许像看变戏法那样好玩也说不定呢。
平日里，他和母亲也是这样的到地里去，只是他家没有牛。
跟着母亲到地里去于他是很快乐的事，他宁愿到地里跟母亲一块挨毒太阳的晒，也不愿一个人被锁在家里。母亲干活的时候，他可以逮很多的蚂蚱，塞满满的一火柴盒，回家来喂鸡。家里的鸡吃得很带劲，但是它们不太听话，常常为争食打起架来，他一只一只地分，也难做到公平。如果不逮蚂蚱他还可以灌蚂蚁窝，一泡尿尿过去窝里的蚂蚁就四散奔逃，但这需要加倍小心，不能让蚂蚁咬了小鸡鸡，邻家的二狗哥哥就曾被咬过一次，要肿疼好几天呢！棉花长到有一根黄瓜高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帮母亲修棉花，母亲教给他很多遍，但他只不往心里记，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想掐掉哪个枝就掐掉哪个枝，因此常常得到母亲地训斥，却依然很热情地执意帮忙。棉花长到和他一般高的时候，母亲天天背着沉重的喷雾器给棉花打药。棉花的叶子和棉桃总是打着他的脸，母亲让他在地头上等着，他很乖，就老老实实地在地头上玩。玩一会儿抬头看看母亲，玩一会儿再抬头看看母亲，假若不见了母亲的身影，能听见喷雾器的嗤嗤声，心里也还是踏实的，可是当既看不见母亲也听不见喷雾器的嗤嗤声时，他就会拼命地喊娘，直到他母亲没好气地在地那头吆喝一声，喊什么喊，他听了这一声叱喝，却又安下心来。
拐过村里的磨坊，就看见村子前街的老槐树了，这棵树全村没有人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栽下的，要两个大人才能抱得过来，据说连最老的狗蛋他爷爷，也是在这树下光着腚长大的。村里来变戏法的、踩高跷的、扭秧歌的、演戏的都在槐树底下，浓浓的树荫下，挤满了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他平日里也到这儿玩儿，但从来没有跨过前街去，今天被母亲拉着经过这里，就像踩高跷的锣鼓声渐行渐远去到别村时的感觉，他心里很不情愿，但好在手还握在母亲的手里。
过了前街拐过一条胡同，有几间比一般的房子高出许多，屋顶长满狗尾巴草的老屋，屋前的空地上有好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墙角和屋旁的草垛上玩儿。虽然都是本村的孩子，但除二狗以外他大都不认识。他有些紧张，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看孩子的，孩子们管她叫老师的，是他的一个远房的表姑，她面带微笑的叫他：“虎子也来上育红班了？”
他直往母亲身后躲并不搭话，因为他看见她说话就来拉他的手。表姑见他躲，对他母亲说：“大嫂你放心，快去吧，大哥工作忙不在家，那一地的活儿还等着你呢？”母亲蹲下身来对他说：“乖虎儿，听娘的话，跟姑姑在这儿玩，中午我来叫你回家吃饭，你看他们都在这儿玩，多好多热闹啊。”说着母亲要挣脱他的手。
现在不是母亲拉着她的手而是他死死地攥着母亲的手。他连声说，俺不、俺不，娘，俺要跟着你去，他明白母亲要将他一个人放在这儿的时候就已经放声哭起来，满口重复着，俺不、俺不，俺要跟着你，俺要跟着你。他的手死死地攥住娘的衣服不松开，他觉得如果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娘了，母亲无论说什么好听的、许什么愿，姑姑如何说这儿有好玩的，他都听不进去，他那不断重复的唯一的一句话已经说不清楚了，只有那嚎啕大哭的声音。
终于母亲挣脱了他的手，流着泪转身急匆匆地走了，他使上全身的劲用来哭，用来去追他的娘，可是姑姑死死地搂着他，他将姑姑拽了一个跟头，也没能挣脱掉，他看不清屋前的孩子们了，看不清二狗哥，看不清屋顶正疯抽着穗的狗尾巴草，他只知道娘不在他的身边，他就空旷得没有了自己。
他的哭声让打闹的孩子们暂时安静了下来，但这声音随即又淹没在孩子们追逐玩闹的声音里了……
二狗主动来和他说话了，他不理，尽管二狗的娘曾经给他吃过刚出锅的一撸就掉皮的红萝卜，他依在老屋的墙角，表姑来哄他，他只噘着嘴不说话，拿来他没见过的玩具，他也毫无兴趣，他高兴不起来，只盼着他的娘能快点来叫他回家。
作者简介
史朝阳，男，1975年出生，山东广饶人，现供职于东营市水利局，东营市十大杰出青年。热爱阅读，偶尔记录感悟；喜欢书法，坚持用笔墨思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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