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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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我的奶奶

作者丨冯光海    摄影丨冯光海

奶奶已离开我二十多年了，昨夜在梦中又见到了她，满头银发，时而慈祥、时而严肃地唤着我的小名：“民、民……”我猛然惊醒，一骨碌爬了起来，静静地坐在床上，鼻子一酸，泪潸然而下，一切好像就在昨天。

奶奶出生在富农家庭里，但这样的家庭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相反却是恶运伴其一生。奶奶是姐妹五个，还有两个弟弟，由于家里人口多，劳动力缺少，他们姐妹都从小参加劳动，个个养成了爱劳动的习惯。我们家也是富农，当奶奶走进这个家后，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那时，我的爷爷跟着他叔叔住在一起，爷爷的叔叔拿爷爷当长工使唤，爷爷天天在地里劳动，奶奶也跟着他干活。奶奶很勤劳，地里活与家里活样样都是一把好手。那时在我的家乡，过完麦秋都要把麦穰垛成垛，就这活，很少有人比我奶奶堆得好，奶奶堆的麦穰垛，又大又高又圆。村里也有人让她堆，虽然这活很累，但只要别人张口，奶奶都会去帮忙。

在那个年代，家里穷得吃不饱，爷爷得病后，没钱医治，在49岁时去世。奶奶带着叔叔与姑姑生活，那时我很小，依稀记得，奶奶与姑姑每天晚上干活到很晚，不是纺线就是缝补衣服。当时，全国各处兴修水利工程，每年一到冬季全家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参加集体劳动。奶奶每天白天去挑土、下地，晚上回来还要照顾我和弟弟。听姑姑说，在六零年前后几年中，当时家里缺粮，做饭前，奶奶都用线把几块地瓜干连起来，然后加上一些野菜，煮在一起，等到吃饭时，她用筷子把那些地瓜干挑起来，放到叔叔的碗里，每次尽量让孩子吃饱，宁愿自己饿肚子去干重活。

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常言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是长孙，也就受到了奶奶的特别关照。我从小很蹭，就是很调皮。经常与伙伴打架，那时，我们的成分高，村里很多人看不起，叫我们地主羔子，一听到这样叫，我就与他们打起来。我在外面挨了打，回到家，还要被奶奶骂一顿。但每次骂我的时候，她老人家脸上挂满了泪花，看到奶奶哭了，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也就忍了下来，以后，尽量不和别人打架。现在想想奶奶是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呀！我有多大力气能打过他们好多人呀？

儿时的我很贪玩。放学后，我一般先和小朋友们在外面玩， 每当回到家中，奶奶总是唠叨，你放学后，要先回家，做完作业，然后再出去玩。有一次放学后，我与小朋友们玩到很晚，都耽误了吃饭，当时，我家离学校一里多地吧。当奶奶找到我时，天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想继续玩。奶奶和颜悦色地说，你们都回家吧，你们的家人都等你们回家吃饭呀！说完就拉着我回家了。当时我不知道，等我回家后，发现她身上许多土，我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土呀？奶奶这才说，为了找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对我说，你这样玩，怎么得了呀？这时父亲立马给了我一脚，再想踢我时，被奶奶拦下了，不要打了，孩子会改的。我抬头看奶奶，她眼里满是泪水，我不怕父亲打，就怕奶奶的眼泪。从此，我放了学先回家，再出去玩。

还有一次，我没有和奶奶说，就偷偷跑了出去。与伙伴跑到了离我们家，三四里外的黄河码头上，那里有船，我们就玩船，我也想当船家过过瘾。当时黄河水很深，我们又不知道怎样划船，船在黄河里飘荡，这样船把我们带到了离家10多里的地方，还是船家发现船不见了，赶上我们，把我们解救了。回家后，找了我的家人，说了此事。那一次，我挨了父亲一顿狠揍，当时，打得我都尿在裤子里，这是父亲打得我最厉害的一次，并且奶奶也没有拦。现在想想后怕呀。当时，我们附近的村里，每年都有不少生命被黄河水吞没，那样打我，就是为了保我的命。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上了初中，那时学校离我家三里地，我们还是跑着上学，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去学校。每天早起很难，谁不想睡个懒觉呀。可是奶奶，总是比我起得早。每每起来先叫我，那时的冬季特别冷，我嫌衣服凉，她就用火给我烤一下衣服，借着火的余温，我一骨碌爬了起来，立即穿上衣服……            

我们上初中时，晚上也是上晚学的。记得有一次，我在学校里上夜学，放学时，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一看这么大的雨一直下着，所以就跟同学到他的宿舍，和他一个床睡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我，起来一看，雨仍在下着，父亲与小叔披着塑料布，站在学校的院中。我大声地说：“我在这，我在这儿睡了。”还没等我说完，我小叔着急地说：“小祖宗唉，你不回家，你奶奶她睡不着，等了你很长时间，见你还没有回家，你奶奶就把我们全叫了起来，让我们来找你，那你在这里睡吧，我们回去和你奶奶说说，这样她就放心了。”说完，他们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泪水也模糊了我的世界。

上中专时，学校的生活比家里好多了，可是奶奶仍不放心我。每次回学校时，她总是用油和面和在一起给我煎些咸菜。现在吃过很多菜，可总觉得没有那时奶奶给我煎的咸菜好吃。

我中专毕业那年，奶奶得了癌症，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受了很多罪，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老人的遗憾是没有看到我结婚。我常常后悔没能替奶奶做点什么；没有给她减掉一丝的忧愁和痛苦；未能在她的病榻前侍奉一分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有太多的思念无从诉说,有太多的亲情无从相依。我经常在脑海勾画着这样的景象:奶奶盘着腿坐在老家的土炕上，喝着茶水，聊着家常。她还会悠闲地去村边大树下看傍晚的夕阳，当夕阳的余光柔和地披撒在她的身上，那是一幅美丽温馨的画面!

作者简介:冯光海，48岁，垦利县人，现工作黄河囗湿地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