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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乡 的 曲 曲 菜
作者丨左凤君 摄影丨韩健
春杀过来，几场绵绵细雨浇透了大地。憋屈了一冬的曲曲菜顶开解冻的泥土钻了出来，嫩嫩的叶芽展示着自己的生机，点缀着枯黄的大地。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提了小篮子、塑料袋，拿上小铲子涌向野外。初春的曲曲菜叶片嫩小，剜菜时下铲子深一点，带一段乳白色的根茎，根茎和叶片同样美味，餐桌上就多了一道满足人们味蕾的佳肴。
曲曲菜的吃法有多种。最多用的是清水洗净蘸甜酱吃，喝酒下饭都是惬意的。有的用蒜泥凉拌，也很爽口。妻用曲曲菜包饺子，味道很鲜美。还把它掺在面里蒸馒头，擀面饼。她最拿手的吃法是掺上泡好的黄豆馇粘粥，微苦清爽，滑顺清香。
和曲曲菜的缘分，还得说上世纪六十代初。那时，正值三年严重的自然灾害时期，人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物资困乏的程度常人难以想象。那年，姐姐十一岁，我五岁，姐姐和共和国同龄。每天放学后，姐姐就带着我去村外的野地里剜野菜，村子附近的野菜都快被饥饿的人们剜净了，小孩子出村不敢走远，挖野菜就无法挑剔了，见野菜就挖，什么马齿菜、黄须菜、扫帚菜等，只要能果腹，啥菜都要。偶尔挖到两颗曲曲菜如获至宝，姐姐从不舍得吃。总是摘去根部，在衣服上擦净塞进我的嘴里，饥饿的我嘴里咀嚼着略带苦味的曲曲菜如吃山珍海味。那时我就在想，啥时能饱吃一顿曲曲菜？
在我们姐妹兄弟六人中，姐姐的个子最矮。娘说：“姐姐是饿的，姐姐正长身体的时候，赶上自然灾害，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我朦胧地记得，每当姐姐放学后，娘给她用地瓜干面掺上老曲曲菜叶子煮一碗粘粥，姐姐喝上一碗黏粥，再从干胡萝卜樱子中找几个干瘪的胡萝卜干，嚼吧嚼吧就去上学了。虽然苦、饿，但姐姐的学业从不耽误，姐姐聪明好学，从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要不是赶上文化大革命，高考制度没有恢复，姐姐定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姐姐身材虽然娇小，但在我心目中是高大的。依稀记得姐姐带我去剜野菜，我蹲在一边玩耍着。突然我大声喊叫道：“姐姐，虫虫，一个大虫虫。”姐姐赶快来到我的身边，发现一条白色的大蛇嗤嗤地吐着血红蛇信，正待向我发起攻击，姐姐一个小女孩，也怕蛇，但为了保护我，她象母亲护子般的勇敢，挥舞着镰刀向蛇冲去，也许是大蛇被姐姐的勇敢吓住了，稍一愣神，哧溜掉头逃跑了。从此，姐姐再也不让我离开她的身边。
姐姐人不大，却懂得很多，有一次我被芦草叶剌破了手，血流不止，疼得我哇哇大哭，姐姐笑话我说：“男子汉，这么点小伤就哭鼻子，不嫌丢人。”姐姐一边说一边采了两个青青菜叶子，放在嘴里嚼嚼吐出来捂在伤口上，从衣袋里掏出自己平时都不舍得用的手绢，缠在我的手上，伤口一会就不疼了。姐姐说：“青青菜有止血止痛的功效，但不能食用，食用后身体内的血会被禁锢。”我似懂非懂地答应着，感觉姐姐太有学问了。娘曾经说过：“你姐姐就像是曲曲菜，根是苦的，开出的花是香的。”
渐渐地我和姐姐长大了，都参加了工作。姐姐却因工作调动去了几千里外的他乡。这一去就是十年，想姐姐了只有靠书信来往。好歹，十年后姐姐和姐夫回到了泉城济南。离家近了，姐姐和姐夫每年都带着孩子回来几趟。每年的春天回来，我都开车和妻陪姐姐回一趟老家，寻觅小时候的足迹，剜上一大包曲曲菜给姐姐捎上。
如今，姐姐和姐夫都退休了，两人的工资收入很可观。但他们很节俭，把省下的钱无私的支援照顾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按姐姐的话说：“父母都离世了，作为老大我要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呵护、关心好我的弟弟妹妹们。”姐姐做到了，她把母爱洒向了我们，赢得我们的尊重。我们想姐姐，就像孩子想娘一样。现在好了，手机可以视频，想姐姐了，打开微信就能和姐姐面对面说话。姐姐说：“五一放假后，想回老家看看。”今年的春天来得较早，一场透地的雨，把老家的曲曲菜浇灌的水灵灵的。星期天，我和妻去了一趟老家，剜了一大编织袋子曲曲菜。回家后洗净，用开水烫一下，放进冰柜储存起来，等姐姐回家时作为礼物送给她。我知道，这是姐姐最喜欢的。
作者简介
左凤君，退休公务员，垦利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官办文学《红柳》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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