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营微文化”为东营市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公众号。平台宗旨：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关注微信公众号“东营微文化”，每天推送有温度的文字！
——写给我即将毕业的学生
作者丨薄纯翠 编辑丨文姐
我是一名老师，可是在心里，却常常把自己看做一个农夫。
小时候，我曾经那么富有地拥有一个乡村。它的每一条街道上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它周边的田野更是让我迷恋，我时常无拘无束的风一样去游荡，或用小镰刀挖野菜，或用竹耙子搂草，边干活边玩，享尽了自由和快乐。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上高中以前，我家还没有搬离农村，全家的吃喝来源主要依靠种地。我很清晰地记得我们家一共有13亩地，它们很分散地位于村子以南的5个地方，并且都有各自的称呼。在东南方向离家最远的一块地叫“大寺庙”，我嫌拗口，给改成了“大山庙”，就像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叫什么是没有人追究的。离家较近的那块地叫“王伟喜”，据说这是以前一位地主的名字。村子的正南方向有两块地，都称为“季家地”，大概这片土地在分给个人以前，是属于一位姓季的大地主。另外两块地位于西南方向，一块称为“台田”，一块称为“西田”。
每年的春天到秋天，我们全家除了年龄尚小的弟弟以外，便把主要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这13亩土地上。我和姐姐虽然上着学，可是每天下午放了学，还有星期天、节假日，是与土地厮守在一起的，所以每一块田地都留下了我深深的记忆。尽管那种拥有在当时并没有被看做是一种幸福，甚至总想快速地逃离，可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越发遗憾它的失去，其实，做一个小 “地主”的感觉真得不错。淌自己的汗，种自己的田，自己的收成自己算，想想真是一件悠哉乐哉的事呢。如今，这种感觉却只能到梦里去寻找了。在梦中,我常常回到从前，美美地沉浸在那些与土地有关的故事里不愿醒来。
“大山庙”是很长的一块地，有3亩，而且高低起伏，所以站在地的西头几乎看不到东头。在父亲的安排下，那块地春天一般种大豆，秋天则播上小麦。到了夏天，大豆疯长，野草也跟着凑热闹，为了让豆棵独享土地的营养，就需要把草灭掉。那时不兴除草剂，全用锄头一下一下来回锄，这活一般由我和大姐干。到了该除草的时候了，我们姐妹俩一人负责两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边惬意地听着草根断裂时清脆的“咔吧”声。锄过的土地颜色深黑，油亮亮的，看起来舒服得很，豆棵也因此显得精神了许多。干得累了，便坐下来喝水休息，举目四望，一片无边无际深绿色的海，置身其间，常常感觉到天地广阔，内心也十分平静，不像现在时常焦躁着。秋天，大豆收割的时候，一家人齐上阵，父亲领头，每人一副手套，一把镰刀，甩开膀子使劲干。为了鼓舞干劲，父亲便打开收音机，听当时流行的歌曲，听得我几乎忘了腰背的酸痛。割倒的豆棵一堆堆整齐地排放在地里，散发出甜丝丝的清香，黄昏时再找来拖拉机用叉子把它们都挑到车上，直到拖拉机变得像巨无霸一样再也装不下了，这才发动引擎“哐当哐当”地运到村口的场院里。这就是“大山庙”留给我的一点记忆，似乎就是炽热的太阳下我与姐姐锄地，沉沉的暮霭里我们一家割豆的情景，再也没有其他了。
“王伟喜”大约一亩半，是一块肥沃的沙土地，我们一般春天种上花生，秋天照例种小麦。花生可是一种讨人喜欢的庄稼。等它黄色的花一落，过不了多久，用手挖它的根，便能看到奶白色的小果子珍珠一般缀得满满的，我便时常拈下一颗来放到嘴里嚼嚼，看它里面的果仁硬实了没有，再把它的根重新埋起来。过一段时间会再拔出来看看，如此三番五次，直到花生成熟为止。用镐头刨花生并不是一件劳累的事，秋天了，天气不冷不热，沙土地，又暄软得很，一镐头下去，使不了多大劲便能把花生轻轻松松地刨出来。边刨边拣长得结实个大的往兜里塞，等闲下来再一颗一颗慢慢享用。花生运回家，往往堆在家门口，吃罢晚饭，我们全家就开始摔花生。方法是把小脚凳放倒，用手抓着花生棵把它使劲往小脚凳上砸，花生便一个一个被砸下来了，有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和“王伟喜”有关的另一件事是割小麦割破了手指头。收割小麦在所有农活里是最辛苦的，记得当时腰痛难忍，便跪在地里割，不一会儿镰刀就蹭到手上去了，至今左手的食指上还留有一寸左右的一道伤疤，经常提醒我不要忘记这块浸透着花生香味的土地。
“季家地”有两块，分别位于沟南和沟北，总共3亩。这里的土地有些板硬，长出来的庄稼常常高矮不齐。稍微肥沃的地方禾苗又高又壮，颜色深绿，而贫瘠的地方禾苗又黄又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由于庄稼收成不好，这里的土地有时就改种地瓜或者萝卜，旁边的沟里则年年种着豆角。到了夏天，肥嫩鲜绿的长豆角结了一茬又一茬，每摘一次都是满载而归。小时候，大铁锅炖豆角可是百吃不厌的美食啊。
“台田”是全村最好的红土地，人们春天一般种上玉米，秋天则播上小麦。属于我家的那块台田有一亩半，也是很高产的，不管种玉米还是小麦，都会生得籽粒饱满，让人看了满心的欢悦。
“西田”在“台田”的西面，隔着很长的一道沟渠，是沙土地，而且有些贫瘠。那块地有3亩，我们一部分种了庄稼，一部分则种了茄子辣椒等蔬菜。现在还记得那又大又圆的紫色茄子，被我抱在怀里时的那份激动和满足，那是多么富裕踏实的感觉啊。有一年，我们在那块地里种了一些甜瓜，可惜只吃了一个便被一场冰雹全砸坏了，连一片叶子也没剩下。从此那个甜瓜在我的心里成为绝版，以后的岁月里，我似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清爽甜脆的瓜。
……
这就是我作为农夫的一些经历。
我曾经拥有自己的土地，曾经在烈日下辛苦地劳作。在“大山庙”的田垄间锄地时，我曾望着头顶上呼啸而过的一架飞机，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走出这片土地！我不甘心做一个农夫。而今我却宁愿回到从前，再去侍弄一片自己的庄稼。人生走过了长长的路，一颗疲惫的心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时过境迁，我很难成为真正的土地拥有者，只好在心里一边遗憾着，一边把教学看作了我的土地，而学生就是一茬茬的禾苗。我虽然无法呼吸田间那清新自由的空气，但我总是在心里虚拟一片绿色的家园。在行列整齐的课桌间穿过，爱抚一棵棵或茁壮或孱弱的禾苗，如同穿越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一样的躬耕劳作！我依然是农夫。
从六年级到九年级，四年了，一路相伴，彼此支持。你们在我的目光里一天天长大，期间让我忧愁也让我欣喜。日子在上课与下课的铃声里偷偷地溜走，我们的缘分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尽头，共处一室，探讨学问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中考以后，你们将各奔前程，未来如繁花一般绚丽，老师真诚地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拥有美丽的人生。
至于我，在你们长长的一生当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过客，就像你站在窗前，随意望见的那个，很快，我便从你的视野里消失。新的生活将会塞满你们的心，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新的环境，都会让你新鲜得目不暇接，年轻的心里充满了欢乐。老师羡慕你们，因为未来属于你们。爱做梦的少年们，未来在你们眼里是不可知的，也是神秘的，希望你们为了美好的未来永远不要停下奋斗的脚步。
许多年以后，你们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扎根在社会的各行各业，服务于别人的同时也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做一个温厚善良的人，不管你从事什么职业，永远都不要去坑害别人。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是我对你们真心的期盼。人生不过百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干干净净地来，也要干干净净地去才好。
至于我，将会一直坚守在这块土地上，做我永远的农夫。也许面对新的一茬禾苗，我仍会经常想起你们——那片我曾经侍弄了四年的庄稼，如今它的种子又长在哪一片土地上了呢？想想，竟是满心的怅惘。
唉，要毕业了，真的有些舍不得。
作者简介：薄纯翠，河口区实验学校初中部语文老师，生于1976年。自幼爱好文学，在平时的语文教学中，喜欢和孩子们共同欣赏汉语言文学的美好，又比较感性，曾被学生称之为“爱哭的文艺青年”。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