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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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三乡

作者丨云帆

摄影丨旅途

 我出生在广饶县一个小村子，村子坐落在本地人俗称的“东北三乡”，我是根生土长的农民孩子。

 东北三乡曾经有积贫积弱、不开化的意味，如今早已日新月异，欣欣向荣。想来老称谓仍然亲切，我从来不掩饰说，自己东北三乡的人。

 记忆中，童年的东北三乡总是那么冷，土地都冻裂了；总是下雪，一夜醒来，推不开屋门。孩子们都穿着娘做的袄和棉裤，寒风中流着鼻涕，偶尔用袄袖子擦一下，三五成堆到湾里河里溜冰打瓦，火力十足，玩得汗流浃背。

 那时候日子是贫困的。孩子们都很馋，因为吃不着，最馋的是糖。村里只有一个经销部，里面的糖块应该是全村孩子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奢侈品。母亲从小疼我，又没钱买糖。这一天屋外又飘雪花。我跟母亲嘟囔一天，说看到经销部进了糖。傍晚，母亲喊我过去，放我手里八个钢镚，八分钱，说:我翻遍了炕席底才找到的，快去经销部看看能不能买一块糖。

 经销部给了我八个糖豆，就是花生仁外包一层白糖那种。我踩着雪兴高采烈地跑回家，不知啥时候，母亲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那时候，家里多半养猪，一年到头杀猪卖钱置办年货。猪头下水留下自己吃，肉卖一百多块钱，全家人换身新衣服，腈纶，涤纶的料子，鞋子是买不起的，都是大人自己纳鞋底做的瓮鞋；买白萝卜轧完剁成饺子馅吃到正月十五；还要给孩子买花雷子和土鞭，买红蜡烛和灯笼。先人是要请回家过年的，年三十备好供品，请先人回家，门口放上拦门棍防备先人离开；年初一，族人积聚一起鞭炮齐鸣，跪拜送先人回归仙界。这就是族人缅怀先人维系族情的重大祭祀活动，老家称请老爷老妈。

 请先人的供品是最让一家人惦记的，因为必须拿出最好的鱼肉供品以示对祖先的恭敬。而送完老爷老妈后，再食用供品更是莫大的荣耀，也是过年最丰盛的饭菜。

 这一年，我家是两盘虎头鸡，一条鲤鱼，基本是小半年的光景。送完先人后父亲把供品端回家，由娘安排。鱼是不能轻易动的，娘做好虎头鸡分成五份，一家五口，一人一份。午饭时候，我狼吐虎咽吃完我的一份，太好吃了，只是太少吃不够！父亲有事出去了，虎头鸡没动。下半晌父亲捎信说陪奶奶，晚上回来。一个下午我惴惴不安，惦记父亲没动的虎头鸡。一会吃一块，一会吃一块，终于让我全部偷着吃完了，太好吃了，还是吃不够啊！一个春节没有动静，仿佛什么事没有发生，我更是庆幸没有被家人发现。

 日子好起来后，姐姐和娘揭秘，说父亲他们三人当时就知道我吃不够，父亲特意留下他的一份，推说照顾奶奶，故意让我吃的，不能让妹妹知道，对我是偏着心眼。如今，再没有吃不够的东西了，唯有虎头鸡的味道那么难忘，而岁月就像父亲的白发，写满了东北三乡的沧桑巨变和曲曲折折。

作者简介:云帆， 供职于某企业， 偶有文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