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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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今年七十三

   作者丨申学利    摄影丨李金峰

         我们老家的“讲儿”特多，现在正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人生有两怕，一怕长癌二怕岁数大。诚然，长癌谁也无法预料，谁摊上谁倒霉；但岁数你长我也长，我老你也老，老天无偏无向，应不必大惊小怪。但又节外生枝，给老年人，人为地设了两个坎，七十三和八十四，把恰逢此岁数的老年人吓个够呛。这还不算完，今年又出了新花样，说走在坎上的老年人，要想脱灾拔难平安度过本年，最好离家一年，这叫跳坎。

      今年这个坎就让母亲摊上了，信吧不情愿，不信吧别人看着准会说闲话。那以后出门进院怎么和街坊四邻拉到一块儿？还是父亲有心计，乐呵呵地说，这有啥难？咱有好几个闺女，一个闺女家住上一个来月，就是大半年，再一轮就到年了。权当旅游，还好吃好喝好招待。咱又不是住旅馆，不花一分钱，孩他娘，咱这不是跳坎，而是跳绳，跳的是娱乐。

      听父亲这么一说，母亲觉得有道理，但还是犹豫不决。一来母亲从没出过远门，除了走娘家打几个宿，她几乎没离开过家；另外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女婿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住着总不如自己家随意，登堂入室总觉别扭。

村里和母亲同岁的几个老人都“远走他乡”了，母亲才最终下了决心，那就先从大闺女家住起吧。

      大姐家离娘家远，母亲一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与家与父亲失去了联系。有我在家陪着父亲，父亲并不多么孤单，该吃吃该玩玩。倒是母亲挂着家里的一切，老的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真是度日如年。有一天，大姐带母亲赶集散心，没想到在集上竟遇到了我和父亲，我和父亲也来赶集。我和大姐借故买别的东西走开了，好让他们二老说说悄悄话，叙叙离别之情。

 春暖花开，开始种棉花的时候。母亲惦记家里的棉花种不及时种不好，心急火燎直接跳过了三姐家，来到了小妹家。因为小妹家离娘家最近，直线距离不过三里地。母亲住在小妹那里，但心早已飞回了家。那天，我和父亲到村南的地块翻地起垄，准备种棉花。走着走着，远远地看见地里有一个人，头上好像扎着古铜色的方巾。父亲对我说肯定是你妈，你妈走到天边也忘不了她的棉花。

      果不其然，母亲回来了。但是母亲干完活，不回家而是回小妹家。父亲不放心，就去送她，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俗话说距离产生美，父亲的话比平常多多了，好像半辈子的甜言蜜语到今天才酿到火候。一直送到村口，才互相挥挥手，各回各家。父亲倒背着手走在乡间小路上，母亲站在“异乡”眺望。

      花开花落，父母一直到秋后拾棉花，也没有真正团圆过。但我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没有发现别扭、痛苦和悲凉，而是充满了牵挂、欣喜和期盼。就像一对少男少女的羞羞答答的恋爱，若即若离，像一篇优美的散文，形散而神不散。

      母亲的生日是腊月初三，我正盘算着届时给母亲大办一个生日，同时庆祝母亲完美跳过七十三的坎。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母亲的生日是在姐姐家过还是回家过，回家过不算违规吧？

编辑丨张旋

作者简介：申学利，在东营市太行山路石大市场经营红岩副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