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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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草记

 作者丨刘善民   摄影丨韩健

世人对柴草多有偏见。诸如称胡说八道为胡柴，称土匪为草寇云云。就连柴门百姓也有“拾柴禾打草，一辈子不好。”之说。但说归说，自古，柴草之于农家必不可少。只要是从高粱地里走出的娃娃，在记忆深处总摇曳着几株柴草的枝蔓。

儿时去姥姥家，临回总不空手。不是拿一根木棒，就是顺一杆秫秸。姥姥总是笑着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知道过日子啦！

十四、五岁时，二舅给我编制了一个柳条框，不大，但很精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劳动工具。从此，便开始了我的柴草生涯，拾柴、打草、挑菜都依赖它。那高低适度的筐系，粗细匀称的柳丝，小巧玲珑的编花常常令小伙伴们羨慕不已，对此，我爱不释手。每次用完，都小心地存放在西屋的角落处，唯恐别人用去。

出街口向西步行十分钟，是我村三百亩柳林，再往西就是滹沱河。此处柴草丰盛，适宜玩耍，是我和小伙伴们经常逗留的地方。 春季的夜晚，狂风如兽，将树上的干树枝刮到地上，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柴源。次日，天刚朦朦亮，前邻的铁标兄就扯开嗓子把我叫醒，约我到树林捡干柴。我们背着柳筐，沿着树林的边缘，边走边拾，将短小的干枝放在筐底，长的放在上面，不一会儿就能捡高高的一筐。大人们推着小推车去拾柴，起得更早，有的腰里掖着斧头，趁机砍树，损公肥私。

当年，村里曾严禁拾柴打草。看青小分队昼夜巡逻，把堵街口，铁面无私。一次麦收过后，我和铁标、兰珠等几个同伴到地里拾麦根，整整干了一下午，汗流浃背，当我们背着劳动果实走到村边时，被小分队发现，夺了麦根，附之一炬。我们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庆幸，筐和背篓没被烧掉。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小分队威风凛凛，很是神气。当时，我暗下决心，也要当一回看青的人。

年龄稍长，机会来了，我堂兄当了村支部书记。赶上放秋假，我和长达同学商量好，找到村干部要求看青，一是体会一把堵街口的神气，二是可以不参加生产队劳动，还能挣便宜工分。

运气不错，大队批准了我们的请求。

一个中午，我们在西街口执勤。远远望见第三生产队的一群社员收工回家，每人手里拎着一捆草，头儿让我们去夺，我接受命令，飞步向前。才发现最前面的是我大嫂，我当机立断，首先把她的草收了，并大声说:“支部书记的媳妇也不能搞特殊。”这样以来，其它人都自动把草扔在地上。我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一扭脸，头儿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柴草虽微，但在当时情况下，农民离了它寸步难行。生产队分的柴禾根本不够烧，人们有时烧羊粪、牛粪做饭。不让打草、揪菜，猪羊的饲料从哪里来？因此，村里的禁令毕竟没能长久。

年龄渐大，我们常常推着小推车打草。印象最深的是到河的对岸去，因为那里光顾的人少，青草旺盛。我们把推车放到东岸，带着镰刀和绳子蹚过河，打够一定数量，捆好、扛回、装车。回家后把草摊到院里或大街上，晒干粉碎成面，用作猪饲料。

挑菜也属打草的范畴，区别在一个挑字。菜用作新鲜猪食，有的菜它们喜欢吃，有的菜邪味太浓，猪们不喜欢，比如臭蒿子。所以要挑捡。猪最喜欢的菜是扎角菜，燕子尾、猪耳朵棵、苍子棵、醋醋柳、园葫芦苗、滚蛋棵等。人们一般早晨把菜挑回家，中午煮完面条，把菜剁碎，放到锅汤里，闷熟后连汤带菜倒入一个瓮里，喂猪时将菜舀到猪缸，上面洒一把麸子或玉米皮。对猪们来说，这是当时最好的伙食。

当然，这些猪菜绝没有现在的正大、希望等名牌饲料的味道鲜美，更没有当今阿里巴巴的网购渠道。新时代也让这些畜牲家族走向了现代化。我走访了饶阳县几个大型的养猪场、养牛场、养羊场，都是一流的生产线，全自动饲养，电脑操控，确实让我大饱了眼福。

现在，我们这个曾经柴草遍地，猪羊满街的脏乱村庄，乘新农村建设的快船，从滹沱河东岸搬到西岸。盖起了电梯洋房，整修了街道，用上了新能源，建成了高标准花园式农居。成为河北省有名的新农居示范村。前几天回老家，一进小区，几个带红袖章的老汉正在花园里拔草，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三名男童坐在草坪上摇控飞机。令人十分震撼。

碧绿的草坪，装饰着大地，生机盎然，草木增辉。但此草非彼草，此民却是此民，还是大齐的村民，给柴草的概念注入了新的含义，令赞语失色宝典生花。

拾柴打草，是农民对大地的依恋，也饱含着祖祖辈辈的无奈和期盼。而今，这些粗放的劳动方式，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养成的爱柴爱草的习性却成为潜藏在心底的一种情怀。每当走在田间小路上，看到路旁一片片水灵灵的青草，看到果园散落的干树枝，便自然萌生打拾的欲望。

柴草，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

燃尽荒野，染靓绿洲…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刘善民 ，衡水饶阳县人，曾在沧州军分区、沧州武警支队服役；后在饶阳县委机关、乡镇工作；现在衡水市某事业单位供职。喜诗文，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