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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母爱
作者丨陈金中 摄影丨郭之雨
没有哪位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女，我的母亲也不例外。
小时候能吃上一顿荤实在是一种奢望，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来了亲戚才能买上一点鱼肉。每当这时母亲总会教育我们，要多让给长辈们先吃，尤其在吃鱼的时候，我们不能说话，倘若母亲被鱼刺卡了，就会说我们不孝顺，成心想害死她。孝敬父母在我幼小的心灵就深深烙下了印记。只有来了亲戚，亲戚们总是往我们碗里夹菜，因此我最盼望有亲戚来做客，可是亲戚们一年也来不了几趟，有时根本不在我们家吃饭。每次亲戚们走后，我们都诚惶诚恐望着母亲，，母亲不但不责备我们，反而要我们千万不能忘记这些疼爱我们的亲戚。
十几岁前，我和弟弟的衣服大多是母亲的旧衣裳改的，破了补起来继续穿，直到实在不能穿为止。那时候我多么羡慕母亲有那么多新衣裳，母亲的新衣裳大多是娘家人送给她的。不过每到过年，母亲都会给我们做一双新布鞋。母亲做的布鞋，鞋底特别的厚，鞋帮坏了，鞋底还没有完全被磨破，母亲就会找来一些帆布带子，利用这些鞋底做成拖鞋，让我们在夏日里不烫脚。每两年母亲还会给我们做一双新棉鞋，母亲做的棉鞋可暖和啦，鞋垫里缝一层薄薄的鸡毛。冬日里，头戴一顶大舅舅从上海捎给我们的大绒帽子，脚上穿着新棉鞋，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母亲的旧衣裳，但浑身总是暖洋洋的。母亲说，霜打头上来，寒打脚上起，吃好吃歹，穿好穿歹不重要，冬天里不被冻着是她做母亲的一份责任。
也许是因为母亲从小娇生惯养，也许是因为母亲多少能识几个字，母亲的脾气十分倔强。母亲从小就是外公外婆的心肝宝贝，不但没有被打过，外公还送她读书到六年级毕业。但是母亲也没能逃脱旧婚姻的约束，被外公硬是嫁给了老实巴交的父亲。父亲那时虽是个小学民办教师，但家里穷得叮当响，就连结婚的婚服都是借来的。母亲有过怨恨，常常是以泪洗面，但外公却坚守“好女不嫁二夫”，再穷也得跟着父亲过日子，所以后来母亲成了娘家人永远的救济户。正因为有母亲娘家人无私的救济，母亲的生活也少了几许清苦。而父亲在母亲面前从来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八个月大就寄养在外公家，一直到上学才回到父母身边。我的童年是快乐的。外公外婆对我非常疼爱，外公经常对我说，他现在爱我，就是希望我长大了要孝敬母亲，孝敬他们的女儿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多么慈善的老人啊。正因为外公外婆对我的一声声嘱托，无论母亲怎么打我骂我，还是叫我干什么事情，我从来都不顶撞。我七岁就跟母亲到地里学农活，到了十三四岁没有我不会干的农活，不是吹，我插起秧来比一般妇女都要快。一到星期天或者寒暑假我就完全顶替母亲到队里出工了，母亲这时就在家里做些针线活，母亲为我们做鞋子就是这样完成的。说句老实话，那时我最怕星期天和寒暑假的日子。正因为母亲过早地让我参加队里劳动，磨练了我的意志，从而养成了我至今勤劳勇敢做什么事都冲在前头的习惯。
尽管母亲在别人眼里不是一个勤快的女人，也知道母亲吃得好穿得好是靠娘家人救济的。但家里再穷，也不准我们去干偷鸡摸狗的坏事儿，哪怕是一只瓜果茄子也不能随便摘回家中。母亲教导我们，人穷志不能短，手脚不干净的人走到哪里也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说这孩子一定没有娘教养。
母亲对娘家人的资助从来都不拒绝，其他任何人的东西母亲却坚决不会接受。母亲一生除娘家人以外从不少外人一分钱，外人欠她一分钱也不行。有个邻居不知什么时候借了一小盒火柴，邻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母亲到了年三十也到邻居家讨回了火柴。她能把邻居什么时候借的，什么地点，说的话什么话记得一清二楚，让邻居还得口服心服。母亲借别人的东西，她都会想方设法在年前还清的。只有娘家人的恩赐她这辈子也还不清。有一次母亲把家中吃不了的鸡蛋卖给专上门收购的驼背大爷，驼背大爷算错了帐多给了母亲两块钱，母亲追出家门一里多路把钱退给了驼背大爷，驼背大爷说他收了十多年的鸡蛋，还没有遇到像母亲这样的好人。
虽然我们没有母亲那样较真，但别人再好的东西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有凭自己劳动挣来的才是最珍贵的。这也许是母亲教育我们怎样做人最简单的道理吧。
母亲越来越老，而母亲要强的性格始终没有改变。我和弟弟同年同月举行婚礼，结婚还不到一个月，母亲就请来娘舅们把刚刚建立的大家一分为三。分家前母亲提出三点声明，一不帮我们种地，二不帮我们带孩子，三她要和父亲分最好的房子。当母亲提出这三个“苛刻”的条件后，就连娘舅们也感到难以理解。但我和弟弟还是愉快地接受了母亲看似不近人情的条件。这是母亲要我们早早地懂得“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儿才报父母恩。”的道理。要过上好日子，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正因为母亲这种不寻常的举措，我们也才有了自食其力、拼搏向上的动力。
人越老时越想得到儿女的孝敬，母亲也不例外。母亲十分憎恨那些子女不孝敬老人的家庭，谁家老人与子女有个三长两短的家务事，母亲都会十分重视，以至全队里哪家婆媳有争吵都找母亲去调解，母亲最大的成功就是与自己的儿媳关系十分融洽，否则她哪有说话的资本。
母亲在六十多岁患了乳腺癌晚期，娘家人为了挽救她的生命又给了很多的支持，但母亲还是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母亲临终前深情地对我说：“我这一辈子这样对你们，就是要你们不要学我，一辈子靠娘家人资助，永远走不出一个穷字，其实我这辈子活得好累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力报答娘家人，将来就靠你们了……”
我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早已痛不欲生。我要感谢母亲，感谢母亲给了我别样的母爱。
作者简介：陈金中，江苏海安市人，当过兵。迄今已在《诗刊》《散文》《雨花》《芒种》《春风》《青春》《中国文化报》《中国建设报》《新华日报》《扬子晚报》《南通日报》《江海晚报》等全国一百多家报刊杂志和十多家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八百多篇(首)。系江苏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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