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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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灯光

作者丨李玉邦   摄影丨曹新庆

小时候，我们那儿还没通上电。全镇（那时叫公社）好像只有医院、部队驻地和公社大院通了电。乡亲们日常照明主要依靠煤油灯，蜡烛则是我们在过年过节才能享有的奢侈。

煤油灯基本上都是玻璃材质的，上下连成一体，下面是底座，中间有个细腰，便于端来端去。上半部有个鼓肚，是盛煤油用的。最上面有个与灯头连在一起的盖子。灯头中央是灯芯，在我们老家叫做灯草。灯芯有用细棉绳做的，也有用纸卷成的。略微考究一点的煤油灯在灯头上方添加了一个玻璃罩，亮度能够提高好多倍。时间久了，拿高度地瓜干酒把玻璃罩子稍作擦拭，立马变得铮明瓦亮。这种罩子灯相对来说比较费油，不是省油的灯，平素里是舍不得点的，除非来了客人或遇到其它特殊光景。

有首妇孺皆知的儿歌这样唱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让它猫奶奶抱下来。年幼的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煤油气味这么大，怎么就成了老鼠的饮料了呢？老鼠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吃呢？后来听老人们讲，在更加久远的年代，人们照明用的不是这种构造的灯，灯油也大多是植物油，并且油是直接放在灯台小碗里的，这样才为老鼠作案提供了便利，同时也成就了这首经久不衰的儿歌。

不做他用的时候，煤油灯通常放在山台子的固定位置。山台子是将灶台与炕隔开的一截土墙，从地面算起也就一米多高，在房梁的正下方，有的地方叫做沙垃子。煤油灯放在这个位置多半是出于节俭的考虑，这样可使彼此相通的两个房间多多少少都能分享到光亮。

下午放学后，我时常和小伙伴们挎上篮子去给兔子剜菜。回来吃罢晚饭，才开始趴在煤油灯下做作业。那时候作业不多，基本都是语文作业，老师极少布置数学作业，作业无非是抄写课文或者生字。为凑热闹，通常是两三个小伙伴趴在炕沿上，挤在一个小煤油灯下做作业。由于灯光比较昏暗，我们的眼睛离作业本很近，几乎是趴在书上，被燎焦了头发伞儿（刘海）是常有的事儿。两个鼻孔也经常被熏得黑黑的，每次洗脸时必须特意关照一下鼻孔。完成了作业，偶尔也会翻翻小画书。小画书多数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画书的封面空白处往往会写有“画书不怕看，就怕别人传，看完快送来，再借并不难。”为了履行诺言，更为了以后好借，我有时被迫点灯熬油，一鼓作气把借来的小画书看完。

和小伙伴们在煤油灯下玩军棋也是我的一大乐趣。来明棋倒还将就着，下暗棋光线就有点不尽人意了。因为下暗棋需要把棋子立起来，交战的双方需要先行对各自的棋子进行排兵布阵，另外还得需要一个人来做裁判。当双方的棋子相碰时，需要裁判来拿下被吃掉的棋子。因此裁判必须端着灯两边看。一次，我和明国对阵，洪海当裁判。洪海端着灯三晃两晃，一不留神，将灯油洒了一多半，洒出的煤油几乎全部便宜了明国那条蓝粗布棉裤。明国当时没有替换的棉裤，回家他娘边唠叨边找来干沙土把棉裤拍了拍，第二天这条脏兮兮的棉裤便又穿在了明国身上。明国身着散发着浓浓煤油味的脏兮兮的棉裤上学、写作业、做游戏，一点也没有显现出郁郁寡欢的样子。儿时的我们就是这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就是这样贫穷且快乐着。

没作业时，我和小伙伴们有时也去央求住在胡同北头的朱大伯讲“小钢锤”和“王蛤蟆”的故事。更多时候则是在街上随心所欲地蹦蹦跳跳着疯玩。在皓月当空的晚上，我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去玩，拍纸包、顶拐、玩老鹰捉小鸡、捉迷藏等等，换着花样地玩。有一次，在村西头玩了一晚上，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小伙伴们陆续被家长叫回家睡觉了。玩兴未尽的我才发现住村东头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不由得害怕起来，于是急匆匆往回赶。当临近那个没有窗户没装门的黑漆漆的碾屋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传说那地方很凶，最惊悚的版本是说半夜三更经常会有一个披着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出没，我胆战心惊地向家的方向跑去。我知道，无论在外边玩到多晚，父亲都会亮着灯等着我。等进了院子，看到昏黄的煤油灯光映在白色的窗户纸上，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即便是过去了几十年，那种无比美好温馨的感觉依然珍藏在记忆深处，刻骨铭心。

儿时的灯光，承载了父母健在，兄弟姐妹欢聚一堂的幸福时光；照亮了天真烂漫、绚丽多彩的孩提岁月；氤氲了那炊烟袅袅、村居错落，淳朴自然的故乡剪影。

作者简介：李玉邦，笔名紫荆，东营河口人，现在滨州打工，闲暇喜读书，学生时代曾做过“作家梦”，如今已降格为“东微铁杆儿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