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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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 鸡  

——菜园小记之四

文丨于世忠   摄影丨李金峰

种菜园不能不说到野鸡，因为这几年我和它打交道太多了。

野鸡，顾名思义，属于鸡的一种，只是没有被驯化。生活在野外，一蓬草，一丛荆，便可做窝，生儿育女，栖息于此。

在此之前，对野鸡我并没有多少了解，不像对燕子、麻雀、喜鹊那么熟悉。我只知道它身体肥硕，善于行走，草丛间，溜溜溜，走得很快。实在需要飞行，才不得已，笨拙地展开翅膀，或许是它的翅膀过于短小，或许是它身体过于肥胖，飞得并不高，扑扑啦啦，飞不多远，又落在另一片草丛之中。它叫声也不好听，单调、音短、音直，咕——咕——咕——大凡飞禽，多是母的美丽，公的丑陋，而野鸡恰恰相反。是造物主安排错了性别，还是在它们族群中，雄性格外受到恩宠，雄的头顶花冠，身披彩羽，拖着长长的尾巴，一鼓翼，一炸翎，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美丽无比。而那些雌性的，灰褐色，肉球一般，像个没尾巴的鹌鹑，只是比鹌鹑稍大一点。我怎么都想不开，那么标致美丽的雄性野鸡，怎么会看上灰不溜秋、一点也不性感的雌性野鸡的呢？仅此而已。

在老家的时候，并没见到几只野鸡，反倒来小城居住后，野鸡多了起来。家乡村庄密集，到处都是耕地，没有几多荒地，野鸡喜欢生活在大片的荒凉的野地里。而我居住的小区是城市的边缘，相去不远就是成片的荒草野地，而我开辟的菜园就在这片荒地之中，这就让我与野鸡有了不解之缘。

缘分是从野鸡对我菜园的围攻开始的。

说是菜园，其实荒地开垦多了，菜地变成了很少的一部分。种菜之外，更多的点种了一些豆类、花生和玉米。这下遭殃了，从下种的那天起，野鸡就频频光顾，喙鵮爪刨，一天都没有消停过。这里除了荒地还是荒地，隔草桥沟虽有农田，但大都种了棉花，粮食作物很少。野鸡不食棉花。在春天青黄不接的季节，想必它们生命难以为继，我下在地里的种子，便成了它们的美餐。野鸡找食的本领很高，只需循着点种的穴窝，把喙往土里一伸，便啄出一粒种子，那个准啊，像鬼子用探雷器起雷似的。往往几只野鸡饱餐一顿，我的园子里便是一片狼藉。

第一次见到这情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野鸡干的。

再行补种后，我用铁耙把地搂平，并且在地表撒上许多粮食，我天真地认为，这下它们不会发现种子埋在什么地方了，即便发现，地面上有现成的，它们不会因为这是“嗟来之食”而放弃，专门费力去刨食土里的种子。结果，我低估了它们的能量，几天没到园子里，地表的粮食没有了，地下的种子也被吃掉不少。猜得出，无人的时候，它们动用了包括嗅觉、触觉在内的所有感官，在寻找、辨认、试探，一次次，一遍遍……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野鸡不只扒种，它还鵮芽。种子发芽后，刚一露土，芽尖儿就被它尖尖的喙嘴鵮掉了。

这期间，我了解到，野鸡的食量很大，一只野鸡能吃半斤多粮食；且它们的信息传播速度也快，一呼百应，往往是集团作战；野鸡觅食的时间多选在白天的早中晚，有时晚间也出动，像个并不光彩的江湖小盗，偷偷摸摸，专拣人们休息吃饭的时候出来活动。一有人影，就贴着地皮，溜溜地钻进附近的草丛里，难怪人们很难发现它们是什么时间出来糟蹋种子的。

开始的时候，我只能被动地采用一些笨法子对付它们的破坏。譬如在地表覆盖少量的棉柴、芦苇、荆条等植物的茎秆，让野鸡既不能插足又不能下喙，一直等到种子发芽、长高、由黄变绿，再把覆盖物拿走。野鸡刨种、鵮芽，但不啃青；譬如错时播种，避开青黄不接的季节，等野地里有食物了再下种，用以减少因食物匮乏而带来的损失；譬如搜集破旧渔网或建筑队丢弃的废网罩，罩在地里……

然而，随着播种面积的逐年增多，这些笨法子都不足以防止野鸡的破坏。播种面积多，哪来那么多植物的茎秆用来覆盖？再说撤除覆盖物，势必会给弱芽带来损害；错时播种那是非常风险的一步棋，一旦天旱无雨或阴雨连绵，那播种日期便会遥遥无期了；网具罩地既不环保，又影响种子的发芽和生长……

家乡有两句农谚：听蝼蛄叫不耩麦子？怕野鸡糟蹋不种庄稼？该种还的种。但看着园子里的惨象，我被野鸡们的这些惨无人道、损人利己的行径彻底激怒了。我想，任何难题都有破解的办法，只是还没有找到罢了。我开始遍访老农，学来一些对付它们的招数，并如法炮制，进行了绝地反击。

招数一：我在菜园里插上一些小旗、塑料袋之类的飘扬物，红的绿的，长的宽的，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都有，甚至连建筑工地上遗弃的彩旗也拔来派上了用场。呼呼啦啦，远处一望，旌旗万展，那阵势、那场面犹如摆下的龙门阵，别说禽类，就是人，胆小的晚上也不敢涉足其间。

果然奏效。开始几天，地里完好无损，可是没有几天，这一招又失灵了

招数二：摸清它们出没的规律后，我几次早出晚归躲在园子里，等它们出现时，突然对其穷追猛打，又掷砖头，又抛坷垃，意欲用此激烈的手段遏制它们猛烈的攻势；再就是敲铁盆，放鞭炮。钟鼓喈喈（jie），鞭炮隆隆。据说，野鸡最怕声音，听见响声便会逃之夭夭。甚至我把饭食带来园子，一个整天不回家，野鸡吃不到食物，急得四面楚歌，咕咕乱叫。听见叫声，我就点响一支爆仗，叭，一响野鸡就没了动静。隔不长久，又有叫声，我举起铁盆，当当敲响……

这法也奏效。野鸡怕声音这是对的，但种子发芽需要一定的时间，总不能一天天守在菜园里的吧？白天可以，还有晚上呢。

招数三：实在没有办法，我拿出了我的杀手锏。从朋友处借来两盘铁夹。它不仁，我不义，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我老汉的厉害。我把铁夹下到土里，伪装好，上边锁一粒黄灿灿的玉米粒，周围又撒了一把白花花的大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怕它不来吃，一啄，非死即伤。我想用此绝招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结果，野鸡们像得到情报似的，刨食再不到下铁夹的地方，铁夹在地里待了十几天一无所获。

有人给我出了奇招：把酒瓶半埋地里，口上底下，可缓解野鸡刨食之忧。其原理是酒瓶敞口，经风一吹会发出呜呜的响声。得此法，我如获至宝，当即把家里所有的空酒瓶子、矿泉水瓶子找出来，统统如法炮制埋到地里，为了验证此法是否管用，吃过晚饭，我几次溜达到地里听动静，黄河口的春天风多风大，空旷的田野里又没有任何阻挡，什么方向的风吹过来，都发出一片呜呜的响声，因瓶口有大有小，声音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像极了管弦乐队在演奏。嘿，我心中窃喜。这办法好，野鸡不是怕声音吗？我就借春风之口吹口哨，看它们还敢来不来地里糟践种子？

那几天园子里安然无恙。

作者简介:于世忠，东营河口人。教师出身，现已退休。内退后为了排解身边的孤独，一边侍弄菜园子，一边学码文字。不为名利，只为乐趣。他把这定性为文化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