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寒假，我乘火车回家。由于错过最近的临淄站点，不得不任由火车带着我驶向淄博火车站。从火车站出来，凌晨四点，深冬的寒意夹杂着稀稀拉拉的小雪扑面而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霓虹灯泛着淡淡的光，冷冷地打量着我这位不速之客。第一次一个人在凌晨，驻足在异地车站。一个穷学生，随身背的都是自己的换洗衣服和书，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口袋里这个学期剩下的二十块钱，从车站到家，车票要十五块钱，早饭就不吃了，坚持一会就到家了。我心里一边盘算，一边在广场边上来回走动，驱赶寒冷。不时有人走过来问我要不要住宿、要不要坐车，我都是摇头或摆手作答。不一会儿，天就蒙蒙亮了，小雪也停了。这时候，从车站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整洁的军装，铮亮的皮鞋，板寸的头型，透出精明强干，背着两个大包，“大概是部队上回家探亲的吧？”我正猜测着，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疑惑。此时，广场上的人多了起来，只见小伙子不时地追上或拉住过往的行人，在对他们边比划边说着什么，似乎很焦急。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听他说，除了摇头就是摆手，停也不停地朝前走去。小伙子似乎丧失了信心，无奈地坐在广场边上。一边不住地挠头皮，一边环视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间，他看到了在广场边上徘徊的我。“嗯。”我谨记父母的嘱咐，在外尽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我在海南当兵，回家探亲，下了火车才发现我的钱包被偷了，一分钱都没有了，已经好几顿没吃了，实在饿得不行，我想借五块钱先填饱肚子！”没等我开口，他就自己说明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和来意。“我.....”其实我是想说，我也很饿，我的钱只够买回家的车票。看看他铮亮的皮鞋，大大的背包，我有些犹豫。“你放心，我在淄博有同学，刚才在候车室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一会儿来接我，等他来了我就把钱还给你。我已经问好几个人借钱了，没人相信我，你看这是我的士官证。”他看出了我在犹豫，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他的士官证给我看。士官证上的信息很详细，我清楚地记住了他的家庭住址“东营区油郭乡”，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块钱，递给了他。因为身处异地，这就是老乡，况且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跟眼前这个小伙子同乡，再就是我听到了他的肚子因为饥饿而咕咕叫的声音。“谢谢，谢谢......”他忙不迭地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是我的行李，你帮我看着，里面有我的相机，你看看，这下你不用怕我跑路了吧？”他也彻底放下了对我的防御之心，将随身携带的两个大包交由我看管。等他吃完饭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对我不停地感谢，还有对人情淡漠的感慨。多次表示，等同学来到一定把钱还给我。其实，在我心里五块钱已经不重要，心里很高兴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并没有受骗。“东营的、广饶的，上车走了！”随着公交车上售票员的一声吆喝，我来不及说声告别，匆匆挤上了回家的公交。此时，小伙子的同学也来到了车站，远远地看到小伙子跟几个同学说着什么，用手指了一下我的方向，从同学手里接过钱，向我跑来。“还你的钱......”车子已经启动了，我探出车窗向他挥挥手，无奈的他只好停下追赶的脚步，而我清楚地看到他手上举着的是五十块钱。“那是幸运。”后来每每提及此事，朋友总是笑着说，“骗子很多，以后出门在外注意点，有人就是利用你的善良在行骗。”那语气里是对我的提醒，包含着为人处世的世故和圆滑。如果有下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像以前一样。时隔不久，已经参加工作的我，跟同事去市里参加一个培训。返程途中下起了大雨，客车在站点短暂停靠，将要关车门的时候，一个身背尼龙袋子的小男孩跳上车来，他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头发紧贴额头，破尼龙袋子里装着十几个带皮玉米，大概是没卖掉，想坐车回家。“师傅，到牛庄多少钱？”小男孩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急切地问。小男孩将尼龙袋子放在了地板上，迅速地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从右侧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张一元的纸币。“师傅，下雨了，玉米没卖掉，我......我就剩一块钱了，行吗？下次我一定补上！”小男孩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跟司机师傅求情。“不行啊，都像你这样我不赔了吗？下去！”司机的口气很生硬，容不得半点商量。小男孩紧紧攥着浸透雨水的一块钱，提起尼龙袋子，慢慢地转过身去。车外，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上都起了水泡，让人望而生畏。“我给你添上一块钱。”我不假思索地拿出一块钱递给了小男孩。“谢谢，谢谢......”小男孩的脸又一次涨红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谢谢叔叔，本来我可以卖掉玉米的，可是下起了大雨，人又少，卖不掉了。”解除了窘迫，小男孩高兴了，话也多了起来。“叔叔，这钱看来还不了你了，要不你挑几个玉米吧?我自家种的，又香又甜。”没想到小男孩会这么说。“不用了，我去开会，也没法拿，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等有空了我去找你要。”无奈之下，我只有托词。可小男孩把他家的地址向我重复了不下三遍，我只是含糊地答应着，至今忘了是什么地方。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而我却记忆犹新。几块钱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块钱掉在地上，甚至都懒得去弯腰捡拾。然而，当这几块钱来自援助之手时，却是人世间真情的流露，也承载了无限的温暖和感激。火车站刚毅的士官老乡面对五块钱的感叹，接受一块钱帮助的小男孩那涨红的小脸，却成为我人生路上终生难忘的风景，让我在风雨兼程的日子里深受鼓舞，倍感温馨。（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门方东，七零后，喜欢用文字记录过往，讲述真情故事，传递社会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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