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小年儿

过小年儿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在北方，腊月二十三是辞灶的日子，也包饺子、放鞭炮，所以叫过小年儿。

小年之后，男人们照例赶集买这买那；女人们把买回的东西收拾停当，捡出布料来到邻居家和妯娌、婶子们合计着画图样、做裁剪，为老人、孩子做新衣服；小孩们还没放假，也正准备期末考试，但心早已像长了翅膀的小鸟，飞进过小年儿的快乐窝里了。

终于考完了试，街头巷尾也能听见悠长的“卖灶马儿”的吆喝声了。那时冬天往村里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大都在清晨和上午，有敲着大梆子换豆腐的，也有吆喝着“香油大果子”卖油条的，有卖糖酥棍儿的，也有卖糖葫芦儿的等等，而下午出来叫卖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卖兔肉的：前一天傍晚下上套儿，早晨把逮住的兔子拿回家，拾掇了，中午或熏、或肴做出来，下晌用筐子装了带出来卖，不吆喝卖兔子肉，只吆喝俩字——“卯肉”（因为兔子在十二属相里属卯）；另一种便是临近腊月二十三时傍晚出来叫卖的“卖灶马儿”的。所谓“灶马”就是用一张小纸印着骑马的灶王爷的小像，是和灶王爷“全家福”画像一起卖的。因为灶王爷是神，不能说“卖灶王爷”，所以只吆喝“卖灶马儿”。

跟随姥娘来到大街上，叫住卖灶马的小贩儿，经过讨价还价买上一张灶王爷“全家福”和灶马儿小像。

姥娘不着急回家，让我先数数：

“上面有几个人啊？”

“是三十二个人不？”

“来年几牛耕地、几龙治水、几姑看蚕啊？”

我就小心地展开灶王爷“全家福”，趁着落日的余晖数人头，然后看画像最上面的月历，半生不熟的念几牛耕地、几龙治水，然后高高兴兴跟随姥娘回家。

腊月二十三了，吃罢了早饭，姥娘就叫上我和她一起打扫伙房。先用旧围巾包住头，用竹竿绑上笤帚四下里扫扫，蘸蘸墙角的蛛网；然后蹬着凳子小心地上去揭下供在墙上的灶王爷旧画像，放在外面窗台上晒着；再炒一把豆儿，掺上碎草秸和麦麸，盛在簸箕里放在窗台下“给灶王爷喂马”用；最后从衣兜里摸索着掏出两毛钱，让小孩儿去村里代销点买些花糖块儿。

我问姥娘：“买糖干吗，给小孩儿吃吗？”

姥娘捏一捏我的小红脸儿：“先给灶王爷上供，让老爷爷吃了糖、蜜了嘴儿‘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然后呢？”

“然后归你们。”姥娘慈祥地笑。小孩儿接了钱，一蹦一跳地去代销点买花糖块儿。

等待吃糖的时间过得真慢，可大人还忙得不亦乐乎，匆匆吃了午饭歇一会儿就忙着切白菜、和面准备晚上包饺子、过小年儿，“送灶王爷上西天”。

终于熬到天黑了，屋里屋外都拉亮电灯，火屋里烧上大锅，热气腾腾的白雾拥满屋子，大人们出出进进地端盖垫、端碗盘，下饺子、盛饺子、端饺子，小孩们也兴奋地跟着出出进进。

下熟了饺子，姥娘先盛上三个用小碗儿端着笃笃地出来，放在天井中天地位上早摆好的小供桌上，小供桌上早摆了茶水、香炉、黄裱纸和上午新买来的花糖块儿，供桌下放着盛草料的簸箕。姥娘重新整理下供品，点上香，虔诚地拉小孩儿一起跪下，叨叨念念得跟灶王爷说些一年来照顾不周、请求原谅，万望上天后多说好话，为明年祈一个好年景，求一个好收成之类的话，然后点燃黄裱纸，连同烟熏了一年的灶王爷旧画像和新买的灶马儿小画一起烧化。

连火带烟的纸马随风升腾，姥娘拉小孩儿赶紧叩头，这时挂在庭院枣树上的鞭炮开始噼啪响起。在家“辛劳主持工作”一年的灶王爷终于“乘马回天庭”了。大人们可以端饺子吃饭了，小孩们也可以分糖、吃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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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恒，生于1977年，现供职于东营市垦利区公路事业发展中心。东营市民间艺术家协会成员、垦利区作家协会成员。曾有多篇散文、诗歌见诸于《鲁中晨报》《东营日报》《东营电视周刊》《城市信报》等报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