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兔子

养兔子

河得涧养兔子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事，那时他上小学三四年级。

人家有塑料凉鞋，他没有；人家有轻便锋利的草镰，他没有；人家有漂亮的圆珠笔，他没有；人家有钱买纸订本子，他只有搜罗废纸订本子。他好羡慕！

为了取得这一切，年幼的河得涧用了很多心思，费了不少劲。

他抓过蝎子、挖过草药、捡拾过蝉蜕；他还养猪、养羊。可是，那个年代养猪交给国家，国家就给点粮食作为补贴，没有钱。自己家就得到那一堆土肥，粪上到地里，打了粮食，人吃剩下还是喂猪；养羊好像只是为了攒粪，从没有过金钱的收入。

河得涧想尽巧道挣钱，于是在学校和村里，人们都知道这个勤劳的“小钱迷”。

一天，在学校，邻村嘴头的侯德利给河得涧说：“得涧，我给你说话哩，这阵养兔子能挣钱，一对兔娃能卖一块钱，一个母兔子一次能下四五对兔娃呢！”

河得涧听言，心怦然一动，睁大了眼睛看侯德利，好像发现了金山，养兔子的热情瞬间膨胀起来！忙说：“兔子好养不？”

侯德利说：“好养得很，给点草、给点猪食吃就行，比猪还好养。”

河得涧又问：“兔娃好买吗？贵不？”

侯德利说：“好买，一块钱一对。”

河得涧说：“在哪里买？”

侯德利说：“我还剩一对没卖呢，给你留着。要快呀，不然我就卖了！”

河得涧说：“你一定给我留着，一定。到时候我给你柿子吃！”

侯德利说：“好！一定。”

河得涧陡然欢欣鼓舞起来，好像自己艳羡的一切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转念，一块钱！这一块钱别说对河得涧，就是对他家也是一大笔钱了，他合伙（不合伙不敢弄，又是张牙舞爪的蝎子，又是滋溜乱窜的长虫）娃子叔抓蝎子，最多一次抓了九十九个，才卖了九毛九分钱，分了一半，还被妈妈没收作了全家的开销。他一分钱也没有，哪来的一块钱啊！

说到钱，河得涧掉冰窖里，蔫吧了，养兔子的诱人前景被深深的失望焦虑淹没。

中午放学回家，妈妈在很大的案板上擀面条，河得涧心里打着搅团、手上呱嗒呱嗒拉着风箱，烟飘然笼罩着作为伙房的窑洞，如他不定的心。河得涧眼睛被熏得流泪。

他初嗫嚅，后连珠炮似对妈妈说：“妈，我要养兔子下兔娃卖钱，一对兔娃能卖一块钱，一次能卖四五对。可是，一对种兔子要一块钱呢。”妈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在沉默的延续中，河得涧的希望像伙房的烟一样淡下去、飘走了。

晚上，河得涧想到了爷爷，他是家族中的长孙，爷爷很稀罕他，他也离不开爷爷，现在分家过了，还和爷爷睡在一起。他知道爷爷心疼他，一定会帮他的。吃过晚饭，他就去找爷爷。

爷爷照例是在老窑洞子口的石头上坐着休息。

做生产队饲养员劳累一天的爷爷，到家就不想动了，已经是冬天了，晚上天很冷，爷爷穿着厚厚的老粗布棉衣，靠墙坐着，一滩泥的样子。

河得涧心疼起爷爷来了，很久没做声。爷爷摸了摸河得涧的头，说一句：“娃，坐！”把自己屁股底下垫着的衣服拉出来让孙子挨着坐。

村里的夜晚很静，空气中弥漫着烧柴火的烟味。大人招呼小孩回家的悠扬的呐喊、应答，此起彼伏，响遍全村。

“唉！”河得涧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气。

爷爷紧接着问：“娃，咋了？”

河得涧鼓足了勇气说：“爷，我要买兔种下兔娃卖钱。”

爷爷听说，也是没做声，只拿那双布满老茧的沧桑的大手再次摸了摸孙子的头，久久没有离开，最后也是“唉”的一声。

这声叹气虽然很轻，却像大锤一样击碎了河得涧养兔子卖钱的梦想，一行泪偷偷地挂在河得涧的脸上，冰凉。

晚上睡觉，河得涧没了往日喋喋不休给爷爷说话的劲头，躺在爷爷身边，没有言语。

奶奶说：“我娃咋了，谁惹我娃了，是不是想媳妇了？”

姑姑们都被这些话惹得笑了，窑洞里热闹的欢笑，不合时宜围着落寞的得涧和爷爷。

河得涧夜里做梦了，大喊：“我要养兔，我要养兔子！”爷爷俯身注视着、疼惜地拍打着，睡眼朦胧的河得涧只觉得自己的枕头贴着脸那么凉，爷爷在用手摸自己的脸，他醒来了，懵懂中依旧在抽泣。

好几天，河得涧就是没有精神，没有言语。

到了第五天，妈妈给了河得涧四毛钱，到了第六天，爷爷给了河得涧五毛钱。整整九毛钱呀！河得涧高兴坏了——他终于可以养兔子了！可是还缺一毛钱咋办呀？河得涧想，可以赊着，等卖了兔子再还。

说干就干，河得涧拿着九毛钱，飞快跑向嘴头村，到侯德利家。

侯德利家也是住的地窑，他家的地窑很大，洞子口接有门房，这在当时是富裕的表现。他家的地坑院宽敞整洁，门帘雪白，墙壁抹得很光洁。最显眼的是在院子的一角有个兔子窝，砖垒的，就是不见兔子的影子。河得涧想，兔子一定在窝里。

侯德利的父亲是公家人，在县里的哪个部门工作，他家就比一般家庭富裕。侯德利他妈穿着很整齐，衣服没有像河得涧妈妈那样多补丁，显得很洋气，就是河得涧这样的娃娃，也愿意多看几眼。

河得涧围着地坑院子上头转了两圈，没敢做声。盼望侯德利走出窑洞，可是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他忍不住了，诚惶诚恐地小声曳腔喊：“侯德利……”再就是等；“侯德利……”还是等；“侯德利，侯德利……”声音依旧小，还是等！就是不见回应。

没办法就大声喊：“侯德利，我是河得涧。”

“哎，来了。”

一个激动人心的回应呀！门帘一抖，侯德利猛然间出现在院子里，河得涧意识不清楚他是从哪个窑里出来的。

侯德利仰头看着上面的河得涧，问：“啥事？”

河得涧说：“我是来买兔娃的。”

侯德利说：“末麻达，给你留着呢，又长大了不少，不长时间就能下兔娃了。你下来嘛，在上头干啥。”

河得涧迟疑地说：“我才九毛钱，不够一块！”

侯德利说：“那咋办，我给你多养了好几天了，钱还不给够！”

河得涧说：“那我给你吃柿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侯德利犹豫了，站着不做声。河得涧可怜巴巴地等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侯德利。

这时，侯德利的妈妈从窑洞出来了，抬头对河得涧说：“娃，你下来说。在上头做啥。快下来！”

河得涧快步跑，一霎就从洞子里咚咚咚跑到侯德利家宽敞漂亮的院子里。侯德利的妈妈用她那漂亮的、慈祥的眼睛瞅着河得涧，问：“你是建成的娃吧。长得真像！你大是个好队长，你看你队里的地都修成平地了，粮食多得吃不了。”

这一切，河得涧都没听进去多少，就是拿眼睛瞟那兔子窝。

侯德利的妈妈说：“九毛钱，把兔娃给娃养去！”河得涧听言，欣喜若狂，这才拿眼睛仔细看侯德利的妈妈，心里想：“真好看，城里的妈妈就是这个样子吧。”这时的侯德利妈妈在河得涧心里是最漂亮的、最美的。河得涧想着，不好意思起来。

两只肥硕的兔娃是怎样被放进侯德利家的一把提篮里的，侯德利是如何答应的，又送他回家的，河得涧都没有清晰的记忆了，他的内心被成功养兔子的喜悦占据着，全没别的感觉。

河得涧的妈妈给侯德利装了满满一篮子熟得稀软的柿子，感激侯德利让了一毛钱把兔子卖给自己的儿子，侯德利当然也是欢天喜地的。

兔娃买回来了，就要有兔子窝。侯德利家的兔子窝河得涧看见了，那是个方的，河得涧觉得不结实，他要垒成圆的，和电影里的敌人的碉堡一样的。于是，他到处找砖头，村里的地方他很熟，知道哪里有废砖头。砖头准备好了，就开始垒窝。

他选择了靠着南墙的墙根，那里不占地方。

他先在靠墙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半圆的小坑，坑靠墙一边挖进墙一个小洞，那是引诱兔子挖窝的。坑的周围挖一圈内斜的砖头一样宽的坡，这样随着砖头往上垒，口越收越小，最后，一个兔子窝就垒成了。

垒成的兔子窝，下大上小，圆台形的，很是好看。四周还留了透气孔，设计还算科学。怕兔子冷，窝里铺垫了厚厚的麦秸。

把两只兔娃放进去，顶上用盖板一盖，养兔子的经历就算正式开始了。

开始，没有什么东西给兔子吃，河得涧就把玉米杆的叶子挎下来扔给他的宝贝兔子，它们在挑拣中不情愿地吃着，河得涧好像听兔子说：“哼，还那么宝贝人家呢，就拿这个给人家吃！”想到这里，他就拿镰提篮跑到麦田里寻草。冬天的原野，空无一人。会有草吗？河得涧一边走一边迟疑着。到了麦田一看，麦苗长得很旺盛的，满眼是毯子一样厚实的麦苗。

河得涧惊奇地发现，麦田里还真有青草，多的是叫做羊蹄甲的草，还有鲜嫩的刺荆，更喜人的还有九儿菜，这时的九儿菜显得有点憔悴。羊蹄甲长得和山东人叫做面条菜的差不多，九儿菜和山东这边叫荠菜的相仿。这时的羊蹄甲长得格外肥厚，颜色不那么鲜艳，看着却很壮，溢满着营养。

河得涧喜悦的心情无法言表。小草掩藏在浓密的麦苗中，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往往发现一株草，就会有一片。

河得涧一边剜草一边说：“羊蹄甲，你出来，不要藏着来发坏，眼疾手快把你逮！”不大一会，就是满满一篮子小草，鲜嫩无比的小草。河得涧提着篮子，好像提着了不起的成就，满心骄傲急迫往回走。

回到家里，对伙房喊：“妈，我回来了！”

妈妈答：“知道了！”没有出门，依旧在做饭。河得涧有点锦衣夜行、明珠暗投的感觉。又喊：“妈！你出来，看我寻的草！”

妈妈出来一看，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说：“就这一会，那么多！”

河得涧说：“那是，我会寻。还有九儿菜呢，我挑出来下面条。”

妈妈高兴地说：“好。我娃乖！”

河得涧得到母亲的赞扬，心里很舒服。

这样，每天下学，河得涧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寻草，才吃饭。河得涧的小兔子在冬天吃上了鲜草，长得格外快、格外好。河得涧的希望也在冬天里的青草的滋润下，一天比一天更加灿烂起来。

河得涧寻来的草是不舍得给猪羊吃的，只有兔子吃剩下的下脚料，或者他认为不好的，才给猪羊吃。当然，还是兔子吃得少，猪羊吃得多。在喂猪羊吃草的时候，河得涧还不忘记絮叨：“你这小羊，跟我的小兔子沾光了；你这懒猪，感谢我的小兔子吧。”

一天，河得涧想到要给兔子存草了。因为生产队要开始麦田冬灌了。一冬灌，地里稀泥，麦田一结冰，就没地方寻草了。好在冬天，青草容易储存，他就抓紧寻草，储存草，给猪羊吃的也减免了。他把草储存在自家放杂物的南窑墙角，每天回家都要巡看抚弄一番。

一天，河得涧放学回家，一看自家的那头猪跑出猪圈，在院子里到处跑，心里一沉，不祥的感觉溢满心头。他跑去南窑一看，他给兔子储存的草全部让猪给祸害了，吃剩下的全部连拱带踩，不像样子了。

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来，他哇的一声大哭，他拿起一根棍子，疯了一样追打那头猪，打得猪绕着院子没命地跑，嗷嗷乱叫，怎么也躲不过，屎尿拉得到处都是，河得涧全然不顾，照旧是追打。妈妈回来也拦不住，只有无可奈何地看着。

鸡飞狗跳的阵势惊动了邻家大妈，过来打问：“咋了嘛，娃咋了嘛？”

河得涧不理她，妈妈代为回答：“猪把他给兔子寻的草给吃了！”

大妈说：“猪吃了不一样长肉？这娃，别闹了，看你把屋里弄乱成啥样了！”

河得涧一看大妈来看，也累了，觉得不好意思，也就停止了打闹，抽泣着，坐在一边喘粗气。再有一点，河得涧小的时候吃过大妈的奶，他对她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和尊敬。

妈妈看见河得涧停止了打闹，也来了主意，说：“咱队上种的甜菜不要了，你去弄来不一样养兔子，不行咱给兔子吃料（粮食），还不行？”

生产队的麦田冬灌了，兔子没有青草吃了，河得涧心里很着急。

妈妈说的甜菜，是生产队给一个糖厂种的，不知为什么，糖厂没有要，几十亩地的甜菜就没人管，烂在地里。因为冻了，化开也不是很好吃，兔子爱搭不理的。河得涧就用红芋喂，用麸子、玉米皮喂。总之，好吃的都给兔子吃，甚至偷偷喂馒头给兔子吃。

河得涧养了兔子，他最好的伙伴会来就来关照。他比河得涧大一岁，论把辈份，河得涧给他叫叔。他知道的事情多，是个小“万事通”，特别是养个什么东西啥的特别在行。他养的大尾巴绵羊，是全村最好的。羊尾巴在夏天从来不生蛆，很健康，扭着屁股、荡浪着洁净肥大的尾巴，从村里招摇，很给脸。很多人来找他学习，就是学不会。会来说起养羊、养鸽子来，头头是道，这是他的骄傲。

会来来看，第一句话就是：“你别弄来个一顺顺，那什么时候也下不了兔子！”

河得涧一听毛发就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从尾巴根往上冒。急忙问：“啥叫一顺顺？”

会来傲气鄙夷地说：“连一顺顺都不知道，你穿的鞋左右脚一个样，就叫一顺顺。”

河得涧说：“那咋能一顺顺，两个脚明摆着不一样，我没遇到过一顺顺。”

会来说：“瓜子娃，唉！真跟你说不清。一顺顺就是你那兔子是两个母的，或是两个公的，咋弄都不会下兔娃。知道不？”

河得涧这才明白啥意思，更加担心了，急忙说：“你说咋弄？”

会来说：“我来看看是不是一顺顺。是一顺顺你就叫侯德利给你换。”

河得涧说：“咋看哩？再说侯德利没有了，咋换啊？”

会来说：“不要紧，不行咱就要他的大兔子。看就是翻起来看牛牛（陕西方言，男孩那小鸡鸡）那个地方嘛。”河得涧明白了。

会来抓起兔子，翻身向上，拿指头翻一只兔子的下体，一看说：“这个有个棍棍，眼眼是圆的，像是个公的，”又逮了另外一只，翻一下看了看，说：“这个眼眼是扁长的，和那个不一样。放心，不是一顺顺！”河得涧因此好高兴，很佩服会来了。

不知咋的，河得涧养的兔子是一顺顺，在学校误传开了！特别是宏艺，那个没人敢惹的娃王，传得最积极，嘲笑人！河得涧觉得没面子，更觉得人家侯德利让了一毛钱把兔子卖给自己，这样传说对人家侯德利不好，就去问会来：“会来叔，你咋说我的兔子是一顺顺？”会来冷眼一斜，说：“我说那做啥？我闲得没事干了，拿块碳去涝池洗白哩，我说这个！”

河得涧相信会来就没再做声。想到宏艺和会来是本家，就央告会来：“会来叔，你跟宏艺说说，别再说我的兔子是一顺顺了。”

会来说：“好，末麻达！”

会来找到宏艺一说，宏艺就瞪了眼睛，说：“你挨锤子去，管我哩！”会来涨红了脸，头低下了，半天没说话。河得涧看着觉得对不起会来。

兔子一天天长大了。转眼间到了第二年春天。春天的麦田小草更加丰茂，兔子不愁吃了。可是，有一个牵绊，总萦绕在河得涧心头，什么时候才下兔娃呀！兔子已经长到五六斤了，很有大兔子的样子了呀！

河得涧又想到了会来，他知道的事情多，还让他来看看咋了。会来来了，先看了看兔子窝，说：“兔子打好窝了，应该快了。你看见兔子拉草了没有，往窝里？”

河得涧说：“我没注意。”

会来说：“看你娃瓜的，人睡觉铺褥子，兔子下娃要拉草哩，看见拉草就知道了。知道不？”

河得涧说：“知道了，知道了。”会来说：“你给窝里放些干草，看少没少。”河得涧更加佩服会来了。

会来又说：“不行你就借个大公兔子配种，给母兔子结婚，这样快点。你去把侯德利的公兔子借来用几天就行。”

河得涧又迟疑了，侯德利能答应吗？就说：“人家能给吗？”

会来说：“你不试试，咋知道不给。今儿个上学，你跟他说，我看行！”

没想到，河得涧一给侯德利说，他痛快地答应了。说干就干，放学后河得涧就去侯德利家把那个公兔子给抓了回来。急忙放进兔子窝，那个大公兔子一进去就去骚情母兔子，河得涧的母兔子就是个躲，在窝里打转转。原配公兔子不干了，两个公兔子就丢下母兔子打仗。河得涧急得没法，又找来会来看究竟。会来一看就笑了，说：“你瓜怂！找来个公兔子要霸占人家的媳妇，人家愿意吗？”

河得涧说：“你说咋办哩？”

会来说：“你把那个小公兔子抓出来不就行了！”

河得涧恍然大悟，很为自己的无知感到脸红。这个办法真好，一公一母在一起，乖多了。河得涧要揭开兔窝盖子看究竟，会来拦挡说：“人家进洞房，你看就不好意思了，别看，让它俩慢慢弄。”

给母兔子结婚后，河得涧心里就很期待了，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到了兔子结婚的第四天，侯德利找到河得涧，吞吞吐吐说：“你把兔子还我吧，我的母兔子不吃食，可能是想它老汉了。”宏艺在一边听着，脸上有很坏的笑。

河得涧说：“不是说好一个星期吗？咋这阵就要！”侯德利说：“把母兔子的老汉弄走了，母兔子想它，不吃不喝，我咋办。”

“你爸不在家，没老汉，你妈就不活了？是不是晚上有人顶替呀？”在一边看着的宏艺发话了。

侯德利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恶狠狠地说：“你爸也不在家，你妈晚上才找人顶替呢！”宏艺干瞪眼，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爸在外地，离得更远，更少回家。

宏艺窝气没法撒，恼羞成怒，就要打侯德利，侯德利因为受到侮辱，胆气大增，喊道：“你打！你打！你驴日的有本事把我打死！打不死，你就不是你妈下哈的！”吵闹惊动了嘴头村好扇学生耳刮子的侯强势老师，侯老师披着衣服掐着腰，一摇一晃过来看究竟，一场纷争汤沃白雪没影了。

第六天，河得涧把兔子还给了侯德利。

重新回到窝里的小公兔子，很高兴，围着自己好久不见的老婆，不停转，母兔子坦然面对，是不是还在想侯德利的大公兔子呢？

一个多月以后，杏花开放的日子，满村庄是粉的、白的、红的杏花的世界，煞是好看。麦苗青绿，小草肥硕，万物显出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