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澡堂、人生

放下书，我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无锡的那一晚住处？

他说，知道啊，上下铺。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俩怀揣着单位给的介绍信，拿婚假，第一次去旅行。在杭州好不容易住上的旅馆是保俶塔下的防空洞改建的旅馆，到了无锡，情况更差，最后在比较偏僻的地段住下。那其实说不上是旅馆，只是大众浴室兼营着，二三间房间，每个房间是狭小的空间，放置着五六个紧挨着的上下铺，没有洗手间，并且男女混住。

这是我们的一段往事，是独有的记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老爸单位建造了两幢三楼高的家属宿舍，我们四个姐妹才和父母团聚。前后两间房间，没有洗手间，厨房在外面，三四平方。一个楼层有共用的自来水，用多少桶水，记录在墙壁上张贴的表格，一月一结算。这样的条件还让人羡慕啊。

洗澡如何解决？天热尚能在家里解决，天冷了，没有暖气。只能上大众浴室。花钱不说，排队耗上二三个小时。浴室少，而入浴的人，难得有这般享受，自然不会草草了事。

这样的情形，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记忆。

 

还有一种情形，现在还能见到。比如在我老爸老妈家里。

洗了衣服的水、洗了菜的水，断然不能一倒了事。拖地、冲厕所、浇花……

 

今天，这些在年轻一代看来犹如故事，却曾经是真实发生于我们生活中的事故。我没有文学的修养，平淡说着这些让人乏味。

 

我放下的书是迟子建的小说《空色林澡屋》，由三个有关洗澡的底层百姓故事。她的文字细腻朴实，体现的场景画面感强，故事里有故事，故事里还有传说。

《清水洗尘》是过年时的沐浴习俗，对于洁净与美好的渴求，《泥霞池》是大众浴池里的人生百态，《空色林澡屋》，因为一张扭曲的脸而让皂娘的一生充满坎坷，然而再多的风尘也没能遮住她心底的光亮。空色林澡屋，亦真亦假的存在。

 

作者在前言里写道:“人生就是这样吧，你努力洗掉的尘垢，在某个时刻又会劈头盖脸朝你袭来。但无论如何，我依然会怀揣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欣赏暴雨后天空那辽阔的晴朗。”喜欢这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