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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肩膀 (七)

——有一些东西放在心上是重负,伤痕累累的时候不可以忘记,但是心灵的确需要放更多的东西。


日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了,那就是短暂的辉煌。因为公司存在的原因,有各种各样的人来看我们了。想打工的,想签某个合同的,想当个负责人的,想把自己的设备挂靠的,甚至连劳动局的人都来。只是一切和我无关,我依然是最清贫的一家,我淡定地接待这些人,好像一切还是原样。

我开始到了兵荒马乱的时代了,家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许多时候许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谁去办。我不得不放弃我自己的一些事,来解决父母的生活问题,看病,吃药,接待客人,伺候哥嫂,我究竟是主是客,我修好电视,充好电费电话费,我搞好卫生,一切都为了大家。妈的家,像联合国。

一些琐事涌过来,让我想起一句话:“让你停止脚步的不是远处目标太高大,而是你鞋子里的那颗沙子磨疼了脚。”

大年初一,我不停地做家务。饭,锅,卫生,插座。儿子跑过来问:“妈妈,为什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干活?舅妈和舅舅他们是看电视的?”我只好对儿子说:“舅妈和舅舅是亲戚,他们过完年就回去了?”我多少时间用在这里,陪吃陪聊陪玩,服务到人。

只是我想安静地生活,看看书,我不想同一个饭点做两顿饭。

我决定要改变。三姐,只有和你商量一下了。我终于给你找了一个长期的合同工,一方面,我保证你有一些收入,另一方面 ,我得保证父母有人照顾,家里应该是温馨的。


我向大家讲明我必须支付你的工资,间接给你再找一份工作,伺候爹妈。那时候父亲已经要别人给他洗脸,妈长期需要按摩,而地板和墙壁需要擦拭。我告诉大家父母有我,我不愿意日子的杂乱无章,当然,母亲反对,她要你回去。我知道她是不理性的,这是我犯错的开始。

后来,我为我的这个决定后悔终生。我在这个后悔里逐渐冷却。我的狂妄和自以为是加上父亲的宠爱让我迷失了自己,而给你酿成灾难。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坚硬的亲情的伤害比刀还利,比磨盘还沉重。

也或许,顺境久了,逆境就来。但是无论如何,我讨厌别离,讨厌亲近之后的厌弃。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我支付了工资,就像当年我给你钱一样,我为了心安,而你还是再三推辞,不同的是,以前我是偷偷的,现在我讲给他们每一个人。

我想不到的是父母推辞掉你。在终于没有了土地上的劳作,赶走了需要人照顾才能治愈的疾病后,在平平静静颐养天年的时候,在终于能够安居乐业的时候,他们不需要你了,要你走。我想不到他们会有那样的脸色举动和言辞。我看见了你泣不成声,我起初还看见了母亲的些许的后悔,但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半点儿后悔,更多的是对你的耿耿于怀和恨铁不成钢。

你继续你的零工,只是懵了;我也懵了。你多少年的付出,换不了父母的接受。我忽然觉得生活多么得嘲弄啊?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我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不寒而栗。

原因就是一个,哥回来了。


哥没有说他要干什么,他只是谆谆教诲我们要孝敬父母,好像多少年以来我们给父母太多的拖累,好像他多么不放心父母的处境。

其实当初他还在街上问过我父母的房子在哪儿,好像一个远亲房。

父母年事已高,父母是一个承载孝心的主体,也是两个可以玉成孝子名声的圣人了,更是一对可以保佑平安的神仙了。只是,我们已经习惯了在父母身边混时光,亲情的纽带遮蔽我的眼睛,我好悔,我不要离开父母,一步都不要,三姐你也是。

而我们必须远去。

但我又不能远去,哥只管收获,他不负责照看。父母的生活还是需要我们照顾,我没办法问,只是继续我的兵荒马乱。对于母亲,这才叫有趣,她太寂寞。我无语,彻底失语。我才知道代沟超过黄河。

日子过得好快,为了你那份微薄的工资,我留你在我家住,你成我免费的保姆,三姐,你继续给我扫地做饭,我心何安。你神经病一样流泪,固执着不去看望父母。可是你克制不住对父母的想念,你无法消化这一种隔阂,你也不能接受你无私的付出换来的是父母的驱逐。你祥林嫂一样地对我说,一次次流泪,你和我以为大哥许多年的背离,已经代表我们没有关系了,那时候知道他才是父母心中最重要的人。

父母要给他孝子的名声,我们对父母的照顾都是给哥脸上抹黑!很久之后,我才明白。

太迟了,一切太迟。我三十八岁,而你已经五十岁了。父母都八十多了,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是哥哥,我的孩子也已经十岁了。十年的兵荒马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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