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写在考场上

亲爱的小孩，你在奋笔疾书，这时候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远处建筑上有金色在闪烁，街市上的人无声无息的走过。我的听觉里，只有你的呼吸和笔尖走动的声音。看着你的目光焦灼，额头紧促，或者目光涣散到深远，叹息，咳嗽，咬着嘴唇埋头苦干。没有什么的，孩子，这样的时候已经是很多了，你不要觉得苦，而我在悠闲地看你们的衣服，发式还有就是听你们此起彼伏的吸鼻子的声音了。窗外的大街上，你们的父母已经走完了，我知道，一个小时后，他们会又聚集在门口，紧张的张望，迎接你的归来，像迎接从战场上归来的英雄。亲爱的小孩，此时此刻，最紧张的人，就是那些父母们，可怜的人，今早走过学校大门的时候，看见有些地面被黄纸烧过，都熏成黄色的了，我忍不住啼笑皆非了，除了鄙视你和你的那可怜的父母，还能怎样？

亲爱的小孩，三年以来，在这个花香与书香交织的校园走过，你和我一路走来，多少往事，一节课又一节课，一件事又一件事，磨砺了的不只是你的性格，还有你我之间的关系。亲爱的小孩，我带你完成每天的学习任务，还要看懂你的烦恼和空虚，赶走你的诱惑，甚至有时候是你的父母倒帮忙。无数次，我强迫你交作业，和懒惰作战，我强迫你在自己的位置安静的学习，我强迫你说出脑子里还没有系统生成的碎片知识，无数次我简化你的生活方式，要你忍耐坚强。而我也不得不戳破你请假的冠冕堂皇，所以我们的关系已经千疮百孔了。于是我不愿意再提起你的名字，——喜欢优秀学生真的是我们的毛病，可是亲爱的小孩，今天又看见你，你笑得那么灿烂，只是因为在陌生的监考老师人群里，你看见了我，你一下子不紧张了，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大声的对别的人说我是你的老师，只是这一年的复读我不再带你。亲爱的小孩，你已经忘记了那么多，我对你的批评和强迫，你习惯于对我的信任，孩子，你那么轻松一坐，开始答题，目光里盛满微笑，只是因为我是你曾经的老师。在这个意义上，我忽然发现，过去的摩擦突然就变成了岁月的经历，谁是对的，一下子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我在，你感到安心。而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是的，这三年，我在磨砺你的时候，心也变得粗糙了，我粗暴的拿来材料就逼迫你们分析，有时候连方向都让你们摸不着，难度是让你们敬畏我的一个法宝，你需要我把他们拆开，再讲，而你就像我的儿子小时候一样，怯怯地等待，今天依然，怯怯地等待，直到我打开考场的门，你才有了笑容。

亲爱的小孩，恭喜你终于高考了，希望你过了这个坎之后，能够继续学习，而不是整天怯怯地生活。感谢高考，你和我有了交集，感谢高考带来的难度，我们在面对它时候的努力成就了许多品质，感谢这些磨砺，感谢你青春的岁月里的宽容和健忘。那么在高考完，真希望你，不再当我亲爱的小孩了，而是一个走过东西南北的天涯骄子，那时候的回忆里，我是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