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 农》
——李绅
春 种 一 粒 粟，
秋 收 万 颗 子。
四 海 无 闲 田，
农 夫 犹 饿 死。
种子是神圣的，无论何时何地，有了种子就有了希望。
我的父亲一辈子大半时间是放羊，入社前放的是自己家的羊；入社后放的还是那群羊，是生产队的羊。放羊是很辛苦的活，每日吃住在离家十里远的羊圈旁的小房子里，与羊群为伴；迎着朝阳上山，踩着晚霞回圈，整日跟着羊群翻山越岭地奔跑。每年冬末春初下羊羔时，晚上根本不能睡觉，一群300多只羊，大部分是母羊，很多时候刚出生的羊羔就卧在炕上。不下羊羔的季节，父亲也要住在那里，因为那时候山里有狼，晚上狼会光顾羊圈，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队里给父亲的待遇就是每日一个工（10分计算，那时候10分工是4、5毛钱的价值）。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和他的羊有着割舍不断的情，小羊羔就是羊群的希望。
七十年代初，父亲跟着羊群跑不动了，就在下河喂猪了（猪圈和羊圈为邻）。那时候猪的饲料很有限，主要是些靡衣子，粉碎的包谷杆之类。猪吃不好就生病，死亡。父亲又想到了种子，可是种子种在哪里？生产队是不会给土地的。吃苦耐劳的父亲就在大坪的石崖坎上，凡是有土的地方就平整，慢慢平出了一些小梯田，梯田宽度最宽的不超过60公分，大部分只有40公分左右。在这些悬在半空的小梯田里种上了苞谷，栽了葱娃娃（葱种子），撒了花椒种子。父亲一有点空闲就去提水浇灌，锄草，精心伺候着他的这些土地。
到了秋天，土地没有辜负父亲。苞谷棒子掰下来给猪增添了额外的饲料，队里的猪个个长得油光贼亮，膘肥体壮，引得各路人马来参观取经，上级领导来开现场会，队长忙得不亦乐乎。但是这些荣誉与父亲无关……。 栽种的葱娃娃长成了大葱，收获了有400多斤，生产队70多户人家，每户分了5斤；留下了一部分给下河干活的人们吃。花椒树也结花椒了，采摘下来每家分了三两，我回家时母亲高兴的拿出分得的花椒让我看。这些额外获得令外队人羡慕不已，遗憾的是本队的人没有几个知道这些都是父亲一个人加班辛辛苦苦干出来的。
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还加班给生产队的人们织毛线麻袋（用于装粮食），毛线绳子拉在打麦场上，顶着烈日暴晒或者寒风呼啸，他有点时间就去织，一对毛线麻袋大约要织两丈长的料，织完缝合好了谁家的就各自拿走。一分钱报酬也没要过，那时候人穷没有钱，找父亲干活理所当然是免费的。父亲就像一个公共管家，毛线绳子，梭刀，缝口袋的针都是种子，播种者是父亲，收获者是大家。
常年的辛苦劳作，父亲腰腿都不好，喂猪的活计也不能干了。那年冬天父亲被安排看生产队的打麦场，闲不住的父亲又主动每天用苹果树的枝条给生产队编耙子，编好的耙子整齐的摞在场上，陪伴它的是一个大草垛。那天中午父亲锁好了场院门回家吃饭，打麦场上起火了，冬天柴草干燥又接着风威烧的很快。多亏场院临街，人们发现早，抢救及时，草垛保住了，耙子却烧完了。事后得知起火的原因是一帮“混小子”翻墙进入场院抽烟引发的，队长虽然没有对父亲多做批评，但看场院的活计还是换交给别人了。父亲一个冬天的辛劳就这样被一把无情的大火烧掉了，大火同时烧掉的还有父亲的希望，站在父亲的角度想想，肯定极度难过、沮丧。连母亲都一直愤愤不平，抱怨烧了场院的那些“混小子”们；也抱怨队长对他们太仁慈，都没有好好批评教育一下。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没有上过班，彻底歇工了。
父亲一辈子无怨无悔地默默播种，一次次种下希望的种子，辛勤耕耘，收获了：希望，辛酸……。（作为儿女，感觉更多的是辛酸）。
俗话说的好，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多少年来母亲就是父亲坚强的后盾，在家孝敬老人，照顾儿孙，操持着家里的一切。父亲所做的一切，只有母亲念念不忘的唠叨着，抱怨着，经常说给我们听……。更多的时候是为父亲报打不平，言外之意，惋惜之情。
父亲离开我们近40年了，我逐渐理解了父亲一辈子用无私的大爱，诠释着对子女，对家庭的小爱。他的精神永远激励着后辈人，播下神圣的种子，收获满满的希望。
母亲离开我们也快五年了，母亲一辈子呵护着我们这个家，辛辛苦苦里外操持者。是母亲对家的辛勤付出和坚守，父亲才能随心如愿的干自己认准的事情。正如母亲所言，一辈子大官（大公）无私，为大家无偿奉献着。
可惜父亲没有“军功章”，如果有，那多半是归母亲的。
又是一年清明节，祝愿天堂里的父母亲快乐安康！
【后记】
（1）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像老爹这样带着灰色出生印记的人，在生产队里默默无闻地做了那么多事情，什么都没有得到过，连个生产队的表扬都没有。如今我们都近古稀之年，再不为父亲做点什么，我们的后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希望的种子需要播种，才会收获累累硕果。优良的精神财富需要传承，家族才会兴旺发达，社会才能和谐昌盛。
（2）那个年代也提倡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但是实际上是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男劳力一日10分工（老人少一些），女劳力一日6、7分工；女劳力如果和男劳力干一样的活，就是8分工，这就是男女平等下的男女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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