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清浅 图｜网络
第一次听到小雁塔的钟声时，我刚到南稍门附近上班不久。那天上午，正忙得焦头烂额，耳边竟传来“铛—铛—铛—”的钟声，悠扬、空灵，仿佛从遥远的时空深处传来，不小心被我的耳朵捕捉到，简直惊喜莫名。
我问同事，你听到钟声了吗，这是哪儿的钟声？
同事从忙碌的格子间抬起头问，钟声，什么钟声？我有些许的失望，甚至以为自己幻听。
一会儿竟再次听到那钟声，同事是老西安了，想了想说：这应当是小雁塔的钟声吧，小雁塔就在咱们单位跟前，好奇怪，我都在这上班好几年了，竟从没注意过这钟声。
我恍然大悟，小雁塔多年前去过，的确有一口大钟，同事既然说小雁塔在“跟前儿”，想必应当不远吧，于是和同事相约闲的时候去小雁塔转转。
小雁塔的确离我们单位很近，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到了门口才知道凭身份证就可免费兑换门票进入，正是初夏时分，小雁塔的石榴花开得火红，我和同事结结实实地在小雁塔晃悠了四十多分钟，看了小雁塔的检马桩、石碑、随时张着大口等着人来喂食的金鱼，还看到了好几只又肥又懒的流浪猫。
从来没见过那么肥那么自在的流浪猫，想必被喂食得极好，它们在停车场北边的灌木丛下边卧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学着猫“喵呜”叫了两声，它们竟置若罔闻，很傲娇地继续打着盹儿。
从此后我和同事就有了个好去处，只要不是很忙，午饭后我们就去小雁塔溜达一圈儿，相比于大雁塔熙来攘往的人群，小雁塔可真静。我们都喜欢这份儿清净，我曾在院子里长着苔藓的地上，散过无数次步，不知不觉中，我们竟看遍了小雁塔的四季。
我们初去小雁塔时是夏天，火红的石榴花开过后，石榴树上挂了果，彼时，小雁塔跟前高大的银杏树上也结了磊磊的果实，青色的、鹌鹑蛋大小的果子，挂了满满一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小果子，喜欢得不行，常常站在树底下仰望那一树青果，有时看得脖子都酸了，恍惚中竟看到它们变黄、变硬。
像是一夜之间，那几株银杏的叶子就黄了，一树的金黄，美得让人想尖叫，我能站在小雁塔的底座上，怔怔地看上半小时，就那么傻乎乎地望着，什么也不用想，虽然一会儿就得去上班，依然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得。
冬天小雁塔第一场初雪的时候，我和同事也去了，可惜雪没积住就化了，只是看到地面有点潮，直到深冬的时候，一场厚厚的雪，一夜间把小雁塔变回了唐朝时的小雁塔。
许是为了方便游人看雪景，只有几条小路上的雪扫干净了，厚厚的雪地中间，偶尔有一小片地被扫得干干净净，一些石桌上也扫得干干净净，上边撒着麦片、玉米等杂粮，正奇怪为什么要撒粮食，只见一只大鸟落在石桌上啄食起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喂鸟啊。
为了拍雪景，我和同事拿着相机，原本手脚冻得冰凉，因为雪中空地上的粮食，心莫名其妙就暖了起来。是的呢，这是荐福寺呢，而“寺”这种佛家圣地，原本就是要以慈悲为怀，众生皆被照顾得很好啊，难怪车场里那几只流浪猫那么肥了。
当然，工作忙碌的时候，我就没福分去小雁塔闲逛了，于是我就只能忙里偷闲，听一听小雁塔的钟声。
后来才知道“雁塔晨钟”是清代“关中八景”之一，不过细想一下也怪有意思，钟有什么好看的呢，所以这里的“晨钟”应当是“清晨的钟声”，可是钟声，又怎么是景呢？景不是看的吗？转念一想，这样也妙极，如果景只能看，不能听不可闻，那才叫狭隘呢。
据说清代的时候，每天清晨，荐福寺内的僧人都会定时敲钟，浑厚悠扬的钟声响彻西安古城上空，方圆十里都可以听到。清代诗人曾写诗吟咏雁塔的钟声：噌弘初破晓来霜，落月迟迟满大荒。枕上一声残梦醒，千秋胜迹总苍茫。
小雁塔旁的钟楼内有一口金代古钟，原是武功崇教禅院故物，后来流失沉落到渭河河底。清代康熙年间，这口巨钟重新被发现，“遂以巨车载之移置于上都大荐福寺，悬于殿右”（《咸宁长安两县续志》）。民国时期，此钟被“某军驻寺时毁裂”，从此之后，“雁塔晨钟”绝响多年。
当然，“雁塔晨钟”并非清代康熙年间才有，早在唐代荐福寺建成时，便有此声此景了，传说当时的高僧义净释经为早起礼佛、译经，向寺中主持建议“每日清晨击钟”，激励众人惜取光阴。
不过现在小雁塔的钟声，可不止是在清晨才会响起，只要你愿意，只需付五块钱就可以亲自击钟祈福，当然，现在游人敲击的大钟，并不是金代那口古钟，而是1998年重新铸的一口新钟，专供游人敲击使用的。
即使知道了这钟声发自那口新钟，我依然没有感觉失望，钟声响起，总会停下手头的工作，静静聆听，不知怎么的，会觉得内心平静了很多，也不那么焦虑了。
巧的是，两年的时间，我换了两份工作，单位竟然都在小雁塔附近，偶尔我会去甲方公司上班，甲方公司远在曲江，自然是听不到小雁塔的钟声的。偶尔工作压力大，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也会停下来，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急躁，竟然似乎也能听到那悠扬的，让人瞬间平静下来的钟声。
是的，有时候，你需要停下来，屏心静气，听一听小雁塔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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