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抵着上颚,嘴角半开,这样一个透着威严秾丽、携着古拙雅致的词便娓娓而来。
来长安前,不是没有过想象。
激动地在网上搜索着资料,再虔诚地稳住颤抖的手,在行程表里写上,骊山,华清宫,秦始皇陵,钟楼鼓楼城墙大雁塔……这不是一场旅行。这是一次致意,向着先人。
骊山的驿站烽火可歇否?温泉水滑可还在轻洗凝脂?地下万千的兵马是否还立在长明不灭的人鱼烛火里,头顶辰星皓月,脚踏山河城郡,静静恭候着他们永不复归的君王?还有晨钟暮鼓、巍巍城墙、七层雁塔,你们可安好?
拨开千百年的云雾,拂落千百年的灰尘,于暮春之际,我终于踏上了这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
我是清晨时分到的,那时这座城好像还在睡梦中。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回民街上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偶尔风过,街边饮饱了雨水的树叶也会甩落几滴残雨。于是没有喧嚣的街头多了几缕风声和雨声,一切都带了点睡意朦胧的慵懒。 可是慵懒很快就被打破。她毕竟是一座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啊,在快节奏的今天,怎么容得下慵懒的慢生活?
回民街。轰隆隆的卷闸门拉起,露出店里故意装饰古旧的柜台与吊顶。街上挑起各式各样夸张的广告旗。往来的人们熙熙攘攘。和任何一个旅游城市没什么两样。
历史博物馆。秦时逐鹿,汉时封疆,魏晋风流,大唐遗宝,历朝历代的珍贵文物,在晦暗昏黄的灯光下,在层层防护的展示柜中,沉默着。沉默着接受每日数以万计游客的欣赏,指点,在一次次的闪光灯曝光中消耗着余数不多的生命。 秦始皇陵兵马俑。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想象中整齐肃穆的兵马俑,在经受了千年的氧化腐蚀之后,墓室坍塌,颜色剥落,只留下来破落的陶俑,一排排的站定,手里握着并不存在的刀枪斧钺。可笑我一介俗人,想象着当年的彩绘陶俑千人千面啧啧称叹,面对着如今的破败陶片却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淡淡失望涌上心头。
至于骊山和华清宫,我没有去打扰。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我希望她们仍如我原本想象的那样,每次想到都如这两句诗,带些遗憾,但回忆仍然美好。
城墙。当我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时,当我抚着斑驳裂纹的城墙砖瓦时,当我站在城墙上极目远望时,我好像看见了这一砖一瓦垒砌起来的经年历史。城墙砖瓦上的裂纹,那被风沙侵袭的痕迹,陡然入眼,撞的心里一颤。这,就是长安?这就是长安!沿着城墙慢走,走到夕阳西下,走到月色朦胧,走到华灯初上——灯笼亮了,城墙上攀附的彩灯也亮了。心里刚刚生出来的波澜壮阔被这些认真装饰着城墙与屋檐的彩灯一照,便消退的迅速,让人无奈中又有些好笑。美则美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历史的厚重感啊。长安,她是十三朝古都,是丝路的起点大运河的源头,她是有最为丰厚的底蕴与积淀的。她的底蕴与积淀带来了飞速发展的旅游业,同样带来了与日俱增的旅客,以及为了迎合旅客对古城的一系列改造。
十三朝古都的烫金牌匾终于压垮了这座城市——不对,也不能说压垮,毕竟一座新生的现代化旅游城市正在强势生长。
只是这座新城,不叫长安。
她叫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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