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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厚明
“白菜碑”与“遗臭碑”
在我的故乡江西铅山，有一个颇为知名的“白菜碑”。这是明朝万历年间铅山县令笪继良立下的。他勤政廉洁，爱民如子，治县有方，政绩卓著，在朝廷的狂征暴敛和地主的盘剥压榨下尽力维护贫苦百姓利益，深受当地百姓拥戴。他重视教育，认为“教化关乎风俗，风俗起于人心。”并主持修纂铅山历史上第一部县志《铅书》。县内新岭山“驱虎石”碑也记录了他重赏驱虎的事迹。
《铅山县志》记载，笪继良任内遇到连年灾荒。粮食和蔬菜都已经吃光，有的百姓只能吃树皮草根，甚至有的卖儿鬻女。笪继良以身作则，将自己的朝廷俸禄全用于赈灾，出于勤政和自勉，他亲自在一块石板上绘下一颗白菜，并题了“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的诗句，后人称之“白菜碑”。之后历经战火和洪灾，也遭受文革破四旧风波，铅山百姓都不遗余力及时救护，使“白菜碑”躲过一次又一次劫难而保存至今。
无疑，“白菜碑”的留存，是百姓评判官员和政治的真实记录，也是人民群众价值选择的历史表达。白菜或青菜所蕴含的寓意代表了百姓的内心期盼和政治标准，也常被历代正直、廉洁、有为的官员所推崇而自喻清白。因此，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颇为盛行的封建时代，一些清官廉洁自律，生活俭朴，常食青菜以自勉显得难能可贵。
明嘉靖进士符验，任常州知府时生活俭朴，常食素菜，军民呼为“符青菜”。清初大吏于成龙，以清廉著称，被誉为“天下廉吏第一”。他清俭之至，日常惟食青菜豆腐，被百姓颂为“于青菜”。而被康熙封为“天下清官第一”，死后雍正为他痛哭流涕的清官张伯行，曾写下“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的《一字诗》而为人称道，出任江苏巡抚时他谢绝一切馈赠，因弹劾江苏科场噶礼徇私舞弊被免职，扬州百姓自发为他送行，人们知道张伯行一向清廉不受礼物，就带来水果和蔬菜，但张伯行只收了一颗青菜，两块豆腐，表示自己一清二白。
可以说，白菜或青菜，离百姓生活最近，也是亲不亲民的象征，有着特殊的政治寓意。这也许是为什么故乡百姓会500年来始终悉心保护“白菜碑”的缘故吧，因为百姓保护的正是这种同甘共苦、一心为民的“白菜情结”。
而与“白菜碑”相距近2000公里的云南石林县，（1998年前称路南县）也有一块令人称奇的石碑——“遗臭碑”。遗臭的主人就是1943年出任路南县长的许良安。许县长一上任就搁置了前任县长制定的《石林初步发展规划》，不顾抗战大局，将抗战田赋中饱私囊，巧立名目征收酒税、差旅费，民众稍有反抗，即用手中的武装警察予以镇压，并抓捕进步师生。上任不到半年时间就将“国币”150余万元装进自己的腰包。当时一斤猪肉价钱是85元国币，许县长半年贪污的钱财可以买17000斤猪肉。这个数目，也约为当时县财政收入的一半。
许良安贪污和镇压进步师生的暴行激起民愤，师生和群众发起游行示威，痛殴并公审许良安，许深夜化装出逃，惶惶犹如丧家之犬。在强大舆论压力下，云南省政府将许良安免职，但民众并不止恨，要求政府立碑警示。于是“路南县贪官许良安遗臭碑”在1944年1月横空出世。碑文写道：“路南县长许良安者，实我邑空前绝后之贪官。去不有迹，何以惩前，臭既永遗，允堪毖后……然其在县一切卑污阴险劣迹，实有足以遗臭万年者，若不为之刊碑勒石使垂永久，何以抒众愤而戒后人也。爰为之记。”
当年的一幅对联更是辛辣讥讽这位许县长：方其未逃，耀武扬威，县长而俨同省长；及其将遁，销声匿迹，大人竟变成小人。横批直指许良安的姓名：许多劣迹，良心何安。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白菜碑”和“遗臭碑”代表的是截然不同且对立的民意和价值观，主政一方、执柄一时的政府官员品行正不正、处事公不公、政绩实不实，一言一行、所作所为能否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经得起人民的评判，群众心中自有一杆秤。“白菜碑”和“遗臭碑”也是一面镜子，清晰照出的是政治立场、价值取向和人心向背。历史终归是人民来评判的，群众也最有发言权。正如诗人臧克家在《有的人》中写的那样：“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给人民作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
诗人臧克家
“白菜碑”和“遗臭碑”的现实存在，会予人一个真实的历史启示，那就是“人心是最大的政治”。每个党员干部心中都要有块“白菜碑”，真正肩负起立党为公、服务为民之责，既要做“打铁”的人，又要做“铁打”的人；既要和群众“一块干”，又要和群众“一块苦”，去赢得人格口碑，立起形象丰碑。因为，党员干部的“辛苦指数”决定人民群众的“幸福指数”，党员干部的“白菜情结”同样攸关人民群众的“追随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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