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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曾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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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见离去的背影(下)
农村穷哇!想吃顿肉要等到五月初五过端阳, 再盼八月十五中秋节,希望大年三十天天有。小孩望过年,大人盼种田,年复一年的精耕细作也未改变穷困落后的现状。
那天,任南山从镇里卖回两个肉包子,塞进想生的口袋里要他偷着吃独食。
想生转眼跑去在哥哥、姐姐面前现眼:“哼,我有肉包子吃,你们有吗?”说完咬一口,故弄玄虚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又把肉包子掖藏起来,过一会咬一口,嘴上油渍渍的,还有葱花飘香。
大强懂事,遇到这种事躲在一边捂着脸,眼不看心不想,说不想是假的,从手指缝里偷着看,一饱眼福也过了把吃肉包子瘾,不亦乐乎?
小强难受地啃着天天享用的红薯解解谗,谁叫俺是当哥哥的。
翠儿馋得口水咽进又流出,两只眼睛瞪得像灯笼,急了不由分说,抢了就跑,狼呑虎咽的就解决了两个肉包子,抹抹油渍渍的小嘴说:“肉包子是好吃,真香。”还用舌头搅了搅嘴巴上的油星星和沾在手指上的猪油。
“我告诉爷爷去,你抢我的肉包子吃,两个……呜……两个……”
想生的哭声惊动了修整猪圈的任南山。
这事发生在六十年代中期,全国闹饥荒的年份刚过去两年。
他听完孙子的诉状,顺手拿把锯子, 揪住翠儿的小辫子一顿打:“打死你个好吃佬,打死你个好吃佬!看你嘴还馋不谗?”一不小心锯条刺开翠儿的手臂肌肉,细嫩的伤口外翻,血流如注。
大强跑去灶堂抓了把锅底灰跟妹妹止血,小声说:“她小哩!爷爷您打得太重了。”
“女生外相,出家的和尚,迟早是人家的人,打死你个好吃佬。”任南山气愤未消,又作了个打人的样子。
小强捂着受伤的还在哭泣的翠儿对爷爷说:“您这么喜欢想生,要如霜妈妈给您生几个。”小强知道这话不能说,爹交待过千万不提爷爷没有孙子的事,说完吓得没命地跑去找娘。
任南山气得瘫在地上,项脖上的青筋一条比一条凸得明显,大口大口喘粗气,眼睛直瞪瞪望着屋前随风摇曳的一棵枝叶茂盛,干粗体壮的枣树骂开了:“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栽棵树不结果,娶个媳妇不生娃。老子留你棵公树有啥用!”骨碌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窜进屋里拿出一把斧头,挥动双臂,左右开弓不一会,枣树“哗啦”倒下,吓得花狗跑到一边汪汪吠叫,满场的鸡飞鸭跳乱成一片。
笑儿娘从地里回来,见枣树被砍,老头插着腰嘴里骂骂咧咧喊着要吴中天一家滚。
大娘不知所措地说:“谁招惹了你,发那么大的火。”任大娘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自讨没趣。
“娘、娘,翠儿。”大强边跑边喊。
正在责任田施肥的翠儿她娘闻讯后,放下手里的活:“怎么啦?翠儿你手上咋流这多血, 吓坏你娘了。是谁干的,娘找他去。”
“是爷爷用锯条子划的。翠儿抢了想生的肉包子,爷爷就……”小强鼓着小嘴说。
女儿看见娘,无事哭一场。
“不哭,不哭,让娘看看。”翠儿她娘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被锅底灰摁住的地方,冒出的是黑红色的血,白净净的骨头都能见,一屁股塌在地上呼天唤地的嚎啕起来:“遭枪子穿心的吴中天,要你不来,你偏来,这下好了,俺闺女的手被孤老废了,我的翠儿哟!”
“谁骂爹是孤老,你咯老子不要命了,敢骂爹是孤老,孤老是你骂的。”从外地打工回来帮家里施农药的吴中天听见骂声火冒三丈。
操起扁担没轻沒重就往翠儿娘的身上打:“俺平时跟你讲了多少遍,你就只当耳边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成天一副苦瓜脸。俺那么多战友在战争中牺牲了,他们为了啥?不就为了咱穷人有好日子过。如霜是天生不孕不育?不是的,翠儿她娘!如霜的孩子是被战争毁了,她不伤心、不想生娃儿吗?我来任家庄是为战友来尽孝的,有啥子错。俺爹心痛想生,是想生的福,爹没把俺当外人啊!谁叫你翠儿这女娃抢想生的包子,他老人家是想孙子想疯了,你怎不理解老人的心呢!老子今个不打死你这个臭婆娘,俺对不起俺战友。”
翠儿她娘挣脱吴中天歇斯底里地说:“俺让你打,让你打个够。”趁老班长不注意的时候,拿出半瓶钾胺灵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直瞪着眼拉着大强的手说:“大强,照顾好你弟弟妹妹,娘走了。”说完嘴吐白沫,人事不省。
由于农村医疗条件差,农民看病远、看病难。翠儿她娘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离开了人间。
任长啸夫妇赶回山东老家没敢回任家庄。听老班长讲:他爹放出话说,任笑儿不是俺任家子孙,白花儿不是俺任家媳妇,谁敢回来,老子打断他的腿。想认祖归宗,容易!啥时弄个带蒂巴的俺家大门敞开着。
对于这样一个封建、守旧、倔犟的老头,地方领导怎么做工作,任南山就是不依不饶:你任笑儿前腿进屋俺后踋就死给你看。
任长啸无奈,对老班长说:“大哥,对不起你和嫂子,委屈你这么多年,你给俺一个报答的机会, 让大强跟俺当兵去吧!今后,你在镇上开间面铺维持生活,铺面给你找好了。我爹脾气倔,任家庄你就别去了。”
“我倒无所谓,难为你了,千里迢迢回趟家,连门槛也不让进,你离家可有三十年了,你的衣胞就甩在前面的水沟里,任家庄与你是生死相依啊!”老班长说到动情处,眼睛开始湿润。
任长啸强忍着,说话也有点哽咽:“班长,俺想娘,想娘啊!”相隔咫尺,母子不能相认,婆媳不能相聚,被一种封建的无形的东西而封杀,你不是能指挥千军万马,在这个倔犟的老人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白如霜想了个万全之策,对汪文连说:“汪祕书,我爹不让我们回家,麻烦你去一趟任家庄,把俺爹、俺娘接到宾馆与长啸见一面,他们近三十年没见了,哪有儿子不想爹的啊!”
汪文连接受了这一艰难任务,单枪匹马独个来到任家庄好话说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说服任大爷,只答应让大娘去宾馆,自己坚决不见。
这消息如晴天一声雷,任长啸便装相候,久久待在宾馆大厅。
吉普车停下,汪秘书打开车门,一双束裹的小脚露出,移动着痩弱的身子,发髻往后,撑着一个又黑又大的巴巴盏,中间橫揷一根银钗,哦!她是我的亲娘:“娘、娘,我是笑儿。”任长啸快步拥向前,一把搂住大娘:“娘,我的亲娘,您老了,头上有了白发哟!”
“笑儿,我的笑儿。”泪水夺眶而出,她抽出一只长满老茧,被风雨皲裂的黑乎乎的手,在儿子的脸上摸来摸去:“儿啊!你还知道有个家呀?家里还有我这个娘?想死我了,想得我心肝疼喽!你当官了,嫌弃我了,儿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金窝银窝不如穷窝,还是咱任家庄好。”
在宾馆,娘仨抱头痛哭,诉说离别之情。
其实,任大娘刚一去门,任南山光着赤足,裤脚高一只低一只的悄悄跟在后面。他咋不想见见儿子,做梦都在跟儿子唠磕,但心里堵座墙,怎么也推不倒。宾馆茶艺室里他躲在一旁, 偷偷看见了英俊威武的儿子肩上挂着两扛三星,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真想走过去摸摸儿子, 叫声我的笑儿。
一位服务员走来,微笑着说:“大爷,您不识字吧!牌子上写的很清楚:衣冠不正者,恕不接待。您走吧?免得大堂经理发现了扣我的奖金。”
“娃儿,我就走,我就走。”地毯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大爷,您好走,谢谢合作!”小姐有礼貌的将任大爷送出电动门。
“如霜,你听见没有,是俺爹的声音。爹,爹,您在哪里,干嘛躲着俺呀!”任长啸猛然站起, 泪如雨下。他找到刚才与老人对话的服务小姐。
小姐把见到的一切和老人的模样,说话的语气说了一遍:“我见大爷鬼鬼祟祟、魂不附体的样子,眼睛贼溜溜的一直望着首长,我怕是个小偷……”
“放你妈的屁。谁是小偷,他是俺爹,是俺爹,知道不!是俺爹,是俺爹……”任长啸怒发冲冠骂得小姐两眼泪汪汪。之后他快步朝一个熟悉的影子追去,那是心中永远思念的影子。
背影显得苍老,步伐有些蹒跚。任长啸奔跑在大街上:“爹,俺是您的笑儿。”那呼声饱含真情,那声音是儿子对父亲的忏悔。
“俺不是你爹,你认错人啦!”显得中气不足的回声像一个闷雷打得他头昏眼花。
“爹,您是俺的亲爹,笑儿求您停下来……爹,笑儿跟您下跪了。”任长啸的努力仍是徒劳。
倔犟的任南山在人群中消失……
汪文连对这惊奇的一幕,感慨万千,后来对樱子说:首长的一生多不容易。
如霜脸上的泪没停地在流。
娘含着泪说:“花儿,你们真的没法子怀上一个,不然你爹死不眠目啊!”
“嗯!娘,俺会给您和爹一个满意的交待。”白如霜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时刻受到一种无言的折磨。
“首长,我是宾馆经理佘紫薇。请允许我代表宾馆全体员工向您表示深切的歉意,刚才服务小姐的不逊之言,冒犯了首长,是我平时对员工教育不严,请您海涵。为了维护宾馆声誉,保证客人如至家归的感觉, 我向您承诺:一、您在本宾馆的食宿实行全免;二、服务员将作辞退处理。以此表示我们的诚意。”紫薇经理有礼有节,文质彬彬,始终保持亲切的微笑。
任长啸伸出热情的双手说:“佘经理,言重了。俺应该向服务员道歉,你辞退没理由,如果你是来征求意见的,我告诉你俺不同意。请你把刚才受委屈的小女孩叫来,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紫薇职业性地鞠躬施礼。
一会儿,大堂领班带着服务员走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任长啸见状哈哈一笑:“小鬼,还在哭鼻子。刚才是俺的不对,道歉的应该是俺。小鬼,过来,大叔跟你赔不是。”说完,抬起右手向女孩行了个军礼。
首长的行为,使大家惊呆了,大厅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首长,您……”佘紫薇激动得语无伦次:“小鸽子,还不谢首长。”
“大叔,您真好!”叫小鸽子的服务员露出灿烂的微笑,一下子扑进任长啸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如霜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鸽子的肩膀说:“小鬼,哭吧,哭吧!哭出来是种释放,人受了委屈哭一场是女人的专利。小鸽子,你安心工作,你大叔跟经理说了,不能辞退。”
如霜的安慰使小鸽子破涕而笑:“阿姨,真的吗?”
“孩子,是真的。佘经理,现在女娃找个工作不容易,工作出现差错时,重在教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要动不动用辞退的方法吓唬你的员工。俺是建议,没有责怪的意思。小鸽子,来,我俺送你一件礼物,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穿女军装吗?你的身材跟俺差不多,俺送你一件。汪秘书,你去拿一下。”一身充满母爱的白如霜想,要是这个小鸽子是她的女儿有多好。
小鸽子天真的像只蝴蝶,突然飞来,抱住白如霜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吻:“阿姨,您真像我妈!”
一句感激之言,却深深刺痛了白如霜的心底的痛,她骤然收去热情和夸张的笑容,变得一脸忧伤,严肃的表情有些另人望而生畏。女人,是母亲的代名词,俺呢?生为女人,战争夺去了俺做母亲的资格,多么希望有人叫俺一声妈妈啊!她点了点头:“孩子,你的嘴巴真甜。”
知妻莫如夫。任长啸挽着妻子和娘离开了大厅,三人彻夜未眠,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亊后,佘紫薇抓住机遇,提升小鸽子为大堂经理,别具一格的特许小鸽子穿着女军装当班。
人们津津乐道、绘声绘色的把任团长向服务员敬礼、道歉的故事演义传承,大大增加了宾馆的诚信度、知名度。客流量与日俱增,不久被省旅游部门评为雨山唯一的星级涉外宾馆。(未完待读,第14章 一个女人心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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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见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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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克平,笔名湘客,湖南华容人,自幼随父迁徙湖北监利,现居石首。出版散文集七部,长篇小说五部,发表文学作品2000余篇,获奖作品一百多件(次)。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个人辞条已录入湖北省作家辞典、中国散文家辞典、石首市文化志。
《思与远方》:灵魂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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