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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月 | 赤膊鸡进村




赤膊鸡进村




文/泰山月

                    
1983年,我与同事老顾先是参加了水车乡的抗旱工作组,接着又参加了黃坛公社的政社分设工作组。所谓政社分设就是把公社变成乡,大的村庄变为镇,黄坛公社就此变成了镇。

政社分设工作,在祠堂或在大会堂召开社员大会,每个开会的社员都可发到一条毛巾、一块香皂。

黄坛搞定后,决定去往奇厚村搞个点,要将大队变成村。这小村靠近山脚根,有点远,我们工作组都骑自行车下去。

这天黄坛是集市,开市的时间很早,早上九时左右就落市了,周边小村赶市的人都陆续回家。

去奇厚村是一条乌龟背似的石子路,又窄又滑。这石子被几代人的鞋底磨的滴滑锃亮,如它山石核,如昆仑之玉,每只石子紧密相嵌,如铺路人的心。这条心路铺得很远很长,女儿从这里嫁出,儿郎从这里出征;寡妇的棉轿从这里抬走;八十老太的送殡大锣回响在山野田畴;石子路上的石子,如一个个记忆的符号,嵌镶在村外,承载过悲欢离合,飘拂过笑声,也洒落过眼泪。 

我一边骑车,一边在想着遥远的过去,有点悲天悯人。看到寒凉初秋的阡陌,听到远处的鸡啼,就会浮现出从前的悲秋图画,这画中进出的都是孩提时的凄苦人物。

我正想着,忽然看见前面走着五、六个赶集回村的大姑娘。她们正一路说笑着,不知因为扯来一块好看的花布还是看到了一位俊美的少年,她们显得很开心,她们沉浸在欢乐中。

高高的石子路,与稻田的落差很大,就像现在的高架桥。

姑娘们挡住道路,我的车在路面上扭来扭去,好像是一根水蛇。我有点紧张,就按了几声车铃,但这些大姑娘就是不让一下。

山里许多女人生性胆大强健,能独自望山厂,赶野猪,嗓门前山传后山。我想,部队里招女兵就应该招她们,当个排长、连长的,冲锋陷阵绝对勇敢。

听见车铃响,姑娘们都扭转头看我,大概见我不是俊哥,长得如老孙的弟弟,就马上转回头,也不避让一下。

我却看见眼前这五、六个村姑中,长相平平的有三、四个,长的稍微好的有一个,长的很好的也有一个。其实我也没全看仔细,因为此刻正骑在车上,好比马上皇帝,江山都不稳,哪有心思看美人。我刚才眼晴一晃,大概就是这样的分类。最好看的有点像老影星王晓棠。

我又按了几下车铃,她们还是不避让,在说着花布。我有点生气,心想: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工作身份吗?真的不知道我此刻的重要任务吗?但村姑们还是不让道,说完花布,又在说那个卖西瓜后生介好相了。一路叽叽咯咯,笑声不断。我可急呀,我要去开会呀!

我知道,你们这些村姑,自由任性惯了,像山上的野花,自由开放,不受约束,别说自行车,大轿来了也不想避一下。

我没办法,跟在后面一边踏,一边迸车。迸了好一晌,实在迸不住了,轮胎一滑,跌下了一丈五尺高的秧田中。本来也无所谓,这点高度也不是难事,只因田中有一块粽子大小的三角石头直抵肚角,这个痛啊,有口难言。

痛就痛,更痛心的是高高石子路上传来大姑娘一阵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她们笑得前仰后合。特别是那个王晓棠笑得直不起腰来,用手帕擦着眼泪。她们一边大笑着,一边往村里走去。

我像一只青蛙,扑在田里,用手按着肚角,一晌爬不起来。

老顾见我跌下高坎,与原黄坛公社王同志倒骑回来,把我拉上了高坎。

听说村民已全部集合在大会堂了,我作为工作组成员跌碎骨头也要赶到,哪管痛与不痛。

但一个现实的事情摆在眼前,我全身是泥,像只烂塘鸭。这样进村是不像样的,只得脱掉外衣,剩一条短裤进村。

这天有点冷,别说穿短裤进村不雅观,冷嗖嗖的风也容易感冒。我一边忍着痛,一边冷抖抖,一边装好汉,一边怕难相。

我是工作组一员,哪有赤膊鸡一样进村的?

黄坛王同志说别难为情,等进了村,到村里书记家里借一通衣服穿上。我说借通衣服确是当务之急,总不能赤膊条条站到台上去,再说天气转冷了。

我来到村口,只见有一口老井,有古老的石水槽,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在洗衣服。

王同志把我的脏衣服扔给她,叫她洗掉。并叫我跟她回家,要她把丈夫的衣服翻一套出来,让我穿上。她说,丈夫已去大会堂了。

书记的家是一个古老的三合院,我一进道地,堂前中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这笑声是在取笑我,但却是银铃般的悦耳。

我一看,她们就是刚才拦路并幸灾乐祸的大姑娘们,看见我这只赤膊鸡进村,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哎哟,我这个工作组同志算是洋相到家了。你这些村姑,不懂道理是吧,占道不让,害我成了赤膊鸡,还笑我!

书记内客是冷面型的,帮我在找衣服,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也没一句安慰话。她的动作很机械,像个机器人。

她递给我一通灰搭搭的旧衣服。旧不旧不管它,这时的衣服是我的遮丑布,否则就上不了台,开不了会。

我急急地把衣服穿上身,啊呀我的妈,你的老公是丈二金身吧,罩在我这矮卵身上可当拖把了。但有总比没有好,我就把袖子卷了七、八圈,裤脚也卷上五、六圈。

有了衣服遮体,才感到肚角疼痛更厉害了,连透气都要痛。

此时,我巴不得会议早点结束,好快点去医院。

我穿着书记道袍一样的衣服,忍着痛,又要防着大姑娘的取笑,站在了主席台上,完成了“政社分设”的光荣使命。

回家后,肚角贴了一只大大的狗皮膏药,躺在床上二十多天。每天耳边都出现大姑娘的笑声,当然是坏笑,但我度量大,就当作是纺织娘的银铃声吧。

 2022年1月修改


滕延振,笔名泰山月,古道等。浙江宁海文物办退休。国家文物博物副研究员、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文博学会会员、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学会会员、宁海民间文艺家学会顾问、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发表国家、省级论文多篇,专著多部。也兼写小说、剧本、小品等文艺作品,并获市、县奖。

□编辑:木子叶寒

□图片:安之若素
题字: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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