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鲁王监国
清顺治二年（1645年）闰六月二十八日，鲁王朱以海在张国维、方逢年、方国安等人的拥护下，浩浩荡荡自台州来到绍兴，就任监国，以分守宁绍道公署为行在，立张氏为元妃，改明年为监国元年。册封张国维、方逢年、朱大典、宋之普、熊汝霖为东阁大学士，以方逢年为首辅；以大学士张国维为督师，统率各部兵马。
张国维（1595—1646），字玉笥。明末东阳城内里托人。明万历二十三年生。天启元年（1621），赴省乡试，以第七名中试，次年，礼部春闱，列第十二名。五月，殿试列三甲一百六十名。天启四年（1624），选授广东番禺知县。崇祯七年（1634），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庆等十府。崇祯十三年（1640），张国维被擢为工部右侍郎，加兵部右侍郎，总督河道，兼理提调徐（州）、临（清）、津（门）、通（州）四镇漕饷的钱粮大事。崇祯十五年（1642）十月，升兵部尚书，上《纠督抚疏》、《定战守赏罚疏》等。次年四月，清兵入侵京畿，檄赵光抃在螺山拒敌，八总兵之师皆溃，言官交章弹劾，张国维被免职归里。后又被逮解进京。因苏州百姓进京请愿，二月，张国维出狱，复旧职，并兼左佥都御史，崇祯帝召对于中左门，令其前往南直隶与浙江督理输饷练兵事务。张国维随即动身南下，甫抵苏州，崇祯帝已自缢于煤山。五月，清兵入京。张国维欲遵先帝遗命，练兵募饷，以作抗清复明之举。不久，南明福王令其协理戎政，继而又令往山东讨贼，以功加太子太保。清顺治二年（1645）五月，南都陷落，张国维谒鲁王于台州，请王监国，移驻绍兴。鲁王封其为太子太傅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方逢年（？—1646），字书田，遂安四隅（今属淳安）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四年授翰林编修，后在主持湖广乡试策问时，得罪魏忠贤而被削职为民。明崇祯初，起原官，累迁礼部侍郎。十一年诏廷臣举边才，逢年以汪乔年应。未几，擢礼部尚书，入阁辅政。后因疏忽引罪罢归。明福王时，复原官，未赴。鲁王三召之，用其议，定制监国，受封东阁大学士。绍兴破，鲁王航海，方逢年追之不及，与方国安等同降清廷。因以蜡丸书通闽，事泄被诛。
朱大典(1581—1646)，字未孩，浙江金华人，明万历丙辰进士，天启壬戌，入为兵科给事中；逆奄用事，出为福建副使；转参议，以病去官。崇祯三年，起山东参政，备兵天津。适有登莱之难，遂晋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晋兵部侍郎兼副都御史。弘光时授兵部尚书、右佥副都御使巡抚应天。史书上说朱大典“饶有才，而性奇贪，多行暴虐。”他督师凤阳期间“括取财贿，四府僚属，钱襄皆尽，人拟其富且敌国。”清军攻占杭州后，他于金华起兵抗清，鲁王监国后授大学士，西线督师。
熊汝霖（1597-1648）, 字雨殷，又字梦泽，乳名八祥，明万历二十五年四月出生于余姚（今浙江慈溪市周巷镇）熊家街村一耕读之家。崇祯四年进士，授福建同安知县。任内曾率兵渡海，在厦门击败荷兰殖民者。崇祯十四年，熊升任户科都给事中，时明王朝已经崩溃，朝政日益腐败。熊汝霖屡屡上书谏诤，猛烈抨击朝政。崇祯帝便借故将他降为福建按察司照磨（科举考试时验卷的小官员）。崇祯十七年（1644年），明朝灭亡，清军入关，南明朝再次起用熊汝霖，熊不计前嫌，愤然抗清。1645年闰六月，熊汝霖联合孙嘉绩在余姚县城起兵反清；于是率领一千多人至海宁，招募兵员，万人响应，号称“熊军”。起事后率军驻防萧山瓜沥，又迎鲁王朱以海于绍兴。因军功擢升兵部右侍郎、晋尚书，授东阁大学士，总领义军。
新任命章正宸为吏部左侍郎署尚书事，陈函辉为吏部右侍郎，李向春为户部尚书，王思任为礼部尚书，余煌为兵部尚书，张文郁为工部尚书，李之椿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册封方国安为振东侯，王之仁为宁武侯、郑遵谦为义兴伯；其它原在籍官员各有封赏；分别为吏部尚书商周祚、兵部尚书邵辅忠、刑部尚书苏壮。于颍为兵备道左都御使，钱肃乐为太仆寺少卿、右佥都御史，沈宸荃为兵部左侍郎兼左副都御使，孙嘉绩为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林时对为太常卿、右副都御史。
郑遵谦（?-1648年），字履恭（又作履公），明朝末年浙江省余姚人，生于会稽。家中豪富，好为侠名，不乐为文。1644年五月，南明弘光帝定都南京，郑遵谦随之在乡中招募壮士，以备战乱。1645年，清军先后占领南京和杭州，郑不愿屈服，于闰六月十一日起兵，杀死投降清朝的会稽县令彭万里和清朝招抚使，与熊汝霖合作将台州的鲁王朱以海拥立为监国，初为义兴将军，授兵部郎中、义兴伯。
沈宸荃（1615-1652），字友荪，号彤庵，今浙江慈溪市观海卫镇师桥十三房人。崇祯十二年（1639年）中举人，次年进士及第，崇祯十五年同监顺天乡试。福王立于南京后，擢为西道监察御史，巡视中城之后，沈宸荃上陈五事，皆切中时弊。又弹劾阉党马士英、阮大铖等蛊罔误国。福王恶其言，“议辟之”，幸得众臣合疏争救而得免。正当沈宸荃出任苏松兵备佥事时，南京被清兵攻陷，福王被俘，苏松所属各镇又先后失守。沈宸荃回乡与同县江上佥事冯元起兵，迎鲁王监国。擢右佥都御史。
孙家绩（1604-1646），原名光弼，字硕肤，明余姚县城人，崇祯十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后改授兵部，调职方员外郎，进郎中。清兵下浙，宁绍望风降附，他于闰六月初九杀降清的余姚县摄印官，首举浙东抗清义旗，数千人响应，与熊汝霖共同组织“孙熊兵”，列诸军于江上， 张国维赞曰“此真五世相韓之子弟也”，绍兴监国后任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使。
新授宁波举义有功人员夏华为兵部职方郎中，董志宁为兵部给事中，张煌言为翰林编修，兼兵科给事中，陆宇鼎为监纪同知，王家勤为大理评事，杨文瓒授监察御史，屠天生授兵部车驾司主事，董德钦授监纪推官，其余诸生各赐进士出身，行人司行人。宁、绍、衢并起之各路义师俱有封赏，群臣参拜，相互庆贺。
闰六月二十八日，众人在宁绍道公署门外设坛，上设明历代帝皇之牌位，供桌上设猪、牛、羊三牲，社稷坛上饰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之鉴语，吉时上香，跪拜天地，祈祷神明，鲁王朝服冠袍，接受群臣朝拜，就任监国。司仪宣读监国诏书：“甲申以来，国是日非，流寇滋扰，外虏侵占，土地沦丧，生灵涂炭，江河日下，某大明洪武鲁藩第九世裔孙朱以海，于弘光元年闰六月廿八日，焚香祈祷，诏告天地；均命所系，上应天时，下匡社稷家国，务拯黎民于水火，挽狂澜之既倒，重整山河，临朝监国；集群臣以辅政，立会稽以自勉，卧薪尝胆，中兴王道，复明灭虏，亟行天讨。神灵有鉴，祖先庇护，师出有名，旗开得胜，涤荡妖氛，重建宏业……”
七月十一日，浙东各路义军会师萧山西兴。接着浙西诸州府也都揭竿起兵，列营数百，与浙东首尾相应，一时兵势复振，沿杭州之钱塘江隔岸相守。督师方国安挡七条沙，振宁侯王之仁守西兴，郑遵谦驻小亹（men门），兵部尚书张国维驻内陆长河，孙嘉绩、熊汝霖营龙王塘，于颖屯瓜沥，钱肃乐、章正宸、沈宸荃上下协防，一时抗清形势一片大好。
鲁王本是有志青年，见贤思齐，要学古人求材若渴，从谏如流，哪想到竟学得走火入魔。下属张岱后有语评他：“见一人，则倚为心膂；闻一言，则信若蓍龟，实意虚心，人人向用。乃其转盼则又不然，见后人则前人弃若弁毛，闻后言则前言视为冰炭。及至后来，有多人而卒不得一人之用。附疏满廷，终成孤寡。”轻信人言，又信而不用，与不信同。
《东南纪事》载；“时马士英、阮大铖亡入方国安营，阴制行朝之政……内侍客凤仪，外戚张国俊等，气倾中外，咫尺大敌。而越城哀衣宽带，歌读宴会如平常。”佞臣马士英、阮大铖潜归浙东后，张国维参马士英十大罪状，马士英因此不敢入朝，先投方国安军中，阮大铖投朱大典军中。
当大军云集之后，各部都在树旗招兵，鱼龙混杂。朱大典本与方国安友善，阮大铖来投时，朱大典方举义，欲留与共治军，金华士民不可，发声逐之，朱大典只好送阮大铖于方国安军中。而马士英与方国安本相昵，于是方、马、阮仨人又故态重萌，掀髯抵掌欲行朝堂，日夕谈兵，以为所见略同。
朱以海既缺乏治国之才，在任用皇亲国戚上面又极为腐败；连谢三宾这样的反复小人，也走通鲁王国舅张国俊的后门出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马士英、阮大铖这样的弘光败类也依附于方国安名下，“戴职报效”。鲁监国的行政混乱可见一斑。
太仆寺卿钱肃乐四次上疏陈言：“爵赏宜慎，不可重蹈弘光覆辙，滥予名器。”
鲁王回说：“谢是先朝旧臣，且颇具才干，今来投我，可见其忠心不泯，爱卿勿疑。”
“本章所奏是为大体，并非针对某一个例，象马、阮这等败类，反复小人，宜慎之又慎，万望殿下以正名器清望”，钱肃乐纠言道。
鲁王复言：“卿之言极是，只是当前用人急切，勋旧来归，例应论功行赏，不能拘泥于常识，况孤有盼于诸位建功立业。”
明州“七狂生”之一夏华见鲁王种种行径，不似王者气象，大失所望，连忙辞去所授各职，径回明州。陆宇鼎上书马士英罪状，请斩以谢江左，因不报，叹曰：“即此已不堪立国矣”，遂同夏华 ，径回明州。
不特夏华与陆宇鼎看不惯，张煌言奉使福州后也时有建言；感怀时事，声泪俱下。《东南纪事》载；“煌言独慷慨，必矢兴复。酒间歌啸，义形词色，侍者莫不发指冲冠。”但人微言轻，有什么作用呢？还是将骄兵惰，君臣喜乐，不思进取。太仆寺卿、右佥都御使钱肃乐谏言，“国有十亡而无一存、民有十死而无一生。”但鲁王弗听。《东南纪事》载；“肃乐条列其弊，不能用”。
熊汝霖虽移泊龙王堂，也递疏：“今日会稽隙地，竟作京雒规模，诸臣之薪胆未尝，末世之秕政悉踵。内员出司军包饷，外戚入典禁兵，骄卒哄于街衢，青衿哗于殿陛。行间文武，动以朝政为辞，文其退缩。惟殿下奋然更始，副远近之望。”
鲁王过惯了笙歌燕舞的生活，绍兴监国，虽万事初创，但奢侈习俗不改。他的酒量宏大，倒与弘光不分伯仲，虽建国于越，却从不搞卧薪尝胆，只爱戏酒自娱。会稽自古以酿酒闻名，正合鲁王之嗜好。且南戏盛行，丝竹管弦，细斟慢唱，粉末登场，飘飘乎勾栏有如神仙。有参加鲁王宴会的人说：“见王平巾小袖，顾盼轻溜，酒酣歌作，王鼓颐张唇，手拿象箸击座，与歌板相应。已而投箸起，入帘拥妃坐，笑语杂乱，声闻帘外。外人咸目射帘内。须臾三出三入，更阑烛换，冠履交错，傞傞而舞，优人、官人，几几不能辨矣。”风流倜傥，放浪不羁，完全一副醉生梦死景象，全不念当日国破家亡，大敌当前。
俗话说“齐王好高髻，四方高一丈”，驻防钱塘江上与清军隔江相对的众将领也纷纷摆酒唱戏，与鲁王凑趣，一时声闻百里，好一幅太平景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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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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