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的战争游戏
文/叶修德
“摇呀摇，摇呀摇，双手摇，双脚摇，头又摇三摇，哎唷，把头摇三摇。摇到外婆桥，外婆桥上一跌跤，摇头摇得真可笑。”
西村，拦溪大坝上，我们这帮小学生星期天摇头晃脑地唱摇头曲。
东村的拦溪大坝上，夏天头戴草帽，冬天头戴老倌帽，常年穿黑衣黑裤，嘴上叼着一根旱烟盅，一走路头就摇得拔浪鼓似的，（我们长大后才知道这是一种稀见的摇头病）。我们小孩子十分害怕他的头被呼啸而来的风吹跑了怎么办？又计算着他的头从东村吹到西村，当皮球玩呢还是竖到竹竿上引鸟儿来玩？摇头汉子五十开外年纪，肩上常年扛着一把锄头或铁耙，或挑着粪桶畚箕摇着头慢悠悠走着。看样子，是一个十分勤劳的农民，我们这帮小猢狲还从老年人与他打招呼时得知他的大名，摇。哈哈！头也摇，名字又叫摇，真有趣，我们小屁孩不懂辈份，只寻趣味，一人叫摇，十人叫摇，全村的小孩都叫摇。
西村与东村隔着一条并不宽阔溪坑，溪坑边长滿杂草杂树，最多的杂树是溪椤树，还有野毛力，野毛楂，野班楂，野葡萄，野草莓等野果，除寒冬腊月外，常年都有野果吃。棕榈树象卫士必直地排列着，蜜蜂嗡嗡，蝴蝶翩翩。在静寂的夜晚。东村婴儿啼哭，西村清晰可闻。西村开社员大会，大队长洪亮的声音东村可听到。我们大合唱的摇头曲，摇头当然听得到。
摇头把眼一瞪，装作很严厉的声音怒喝道：“好话呒不三遍好讲，好曲呒不三遍好唱”。
我们又有话可学了，乱纷纷嚷道：“好话呒不三遍好讲，好曲呒不三遍好唱。”
摇头把肩上扛的东西一放，双脚在一块石头踩了二脚，嘴上立即蹦出凶绷的话：“我摇我的头，这帮小鬼，我又没有吃你家的饭。我摇头与你有什么关系。”说罢，撸起裤脚，从大溪坑浅浅的溪水中涉水而来，不料，一只裤腿未撸牢，散松松地滑下去，被溪水浸湿，我们拍手大笑，我们知道，摇头是雷声高，雨滴小。“汪汪，”大旺高喊着，大旺家养的一只健壮凶猛的土狗随着大旺的指点，“汪、汪、汪”土狗向摇头发出严厉警告，如果再前进一步，就不客气了！
摇头不怕狗狗，摇头家也养有土狗，对土狗的性能十分熟悉，我们准备撤军了，因为被摇头抓住当俘虏，在小孩中间就失去威信了。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摇头，你老婆的洗脚水给你洗脸洗干净吗？”原来是西村小孩的游戏领导人呒角锄头爷爷出场了。
我们这帮屁小孩不知道呒角锄头爷爷的尊姓大名，与呒角锄头爷爷年纪相仿的叫他呒角锄头，年纪比他小一点的叫呒角锄头哥。再年轻的叫他呒角锄头叔。轮到我们这一辈就理应叫呒角锄头爷爷了。呒角锄头爷爷早年家贫，讲活又乱三喝一，到现在还一百零一个人过活，灶头打在脚肚上，同村里老年人一样，终年吸着一根旱烟盅，旱烟是自种的，到晒旱烟叶时，是我们这帮小孩自觉自愿去尽义务的。山里人用的山里锄头必须要有二只角，如果锄头用到没有角了，在泥土中就要偏失方向，削草时，草没有削掉，反而把庄稼削掉，民谚叫：“呒角锄头乱馋。”呒角锄头爷爷性格与呒角锄头十分相像，好讲勿讲，难讲偏要讲，别人夫妻吵架也要去插一脚，当时做了人情，亊后人家夫妻和好，旁人笑话他何必多此一举。特别是生产队长安排生产会议上，呒角锄头爷爷自认为有不妥的地方，不管场合，就要插几句，队长说耕田要紧，他偏说耕岸要紧，生了的性，钉了的秤，呒角锄头爷爷多次被侄媳妇，大队妇女主任指点批评，改正错误的速度相当缓慢，呒角锄头爷爷有一点得到全村人的公认，非常乐意与孩子打交道。有一次，村中李寡妇的五岁小儿子生病，村中无医生，村里又没通公路，呒角锄头爷爷背着小孩一口气跑了十里路到区医院。医生讲：幸亏来得及时。晚几分钟，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李寡妇非常感激呒角锄头爷爷，虽然二人没有捅破这层纸，但在外界的透明度十分明显，摇头听见呒角锄头爷爷在讥刺他，立即把讽刺话反回来：“呒头锄头，寡妇的鸡蛋汤喝吐了没有？”
这时东村奔出一群小孩，乱嚷嚷道：“呒角锄头，寡妇的鸡蛋汤喝吐了没有？”
我们西村的小孩当然不该示弱，也乱嚷嚷道：“摇头，你老婆洗脚水给你洗脸洗干净没有？”
嚷声惊天动地。
嚷声惊得在溪坑边休息麻雀的飕飕飞得一干二净。
嚷声中西村，东村在家的孩子拖着鼻涕的，鞋子反脚穿的，衣服上扣扣到下扣的，甚至全身只挂着一只肚兜的都奔跑出来，站在各自的阵营中，拼着吃奶的力气高声大喊。不怕肚子喊饿，肚子饿了，溪坑边有许多野果可以充饥呢！
我没有时间喊，因我有任务。我立即从呒角锄头爷爷腰上缚的刀鞘中取下刀。砍下一根手指粗的溪椤树和一段手臂粗的溪椤树，溪椤树有一个明显的特征，从春天上浆到秋天落浆，小的可以做哨子，把大的溪椤树皮剥下卷成上小下大的喇叭形状，再把哨子插进喇叭中，就成了溪椤树喇叭，吹出来的声音“阿嘟嘟，阿嘟嘟，”十分动听嘹亮，溪椤树制作哨子，喇叭，稍大小孩人人都会做，时间要半个小时以上，我出手快，几分钟就做好了。“阿嘟嘟，阿嘟嘟，”我鼓起喉咙，憋足中音，用力吹着，一听喇叭声，大旺喊道“冲锋号响了。摇头赶快滚蛋！”
摇头果然乖乖地滚蛋，从大溪中央回到东溪溪坝上。
我们哈哈地拍手叫好。
却未料，摇头变起戏法，把一只从货郎客那里买的一只白铜哨子塞到东村年纪最大的孩子嘴里，白铜哨子“唄唄唄”尖锐的声音，压倒溪椤树喇叭声，摇头还教育东树孩喊：“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倒美国佬。”
眼看我们就要输了，到底还是呒角锄头爷爷盐阣得多，立即叫初兴把家里夜里看守野猪的铜锣拿来，铛铛铛，铜锣的声音压倒了哨子声。我们信心百倍，齐声高喊“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倒美国佬。”并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志愿军军歌。
在溪坝边水渠洗衣服的西村，东村妇女放下手中的洗涤，助威直喊：“美国佬打败了。”
这时，在溪边放牛放羊的大哥哥，大姐姐也来凑热闹，连牛、羊也不失这个玩耍的好机会，“哞咩，哞咩，哞咩，”整个场面比西游记里孙悟空大闹天空还热闹，西村大队长笑弯了腰，大大赞赏呒角锄头爷爷，把新安江牌香烟塞到呒角锄头爷爷嘴中，东村生产队长对摇头讲，今天你吃力了，去做轻盈生活。
不行，战争虽然打到白炽化，但胜负还未决定，特别是美国佬司令的战利品还未缴来，西村小孩在大旺，兴初二人抓美国佬司令喊声中，全体孩童嘴上喊哒哒哒的机枪声，呯呯呼手榴弹爆炸声，齐心协力涉水向东溪坝冲去，摇头一见势头不对，脚摇，手摇配上头摇，旱地行舟摇呀呀，就是摇不快，挡不住我们这帮小屁孩的脚步，我们口中喊着轰轰轰的坦克声，被我们抱腿的抱脚，拽手的拽手，我们要收缴战利品。摇头的老婆虽然生育一子一女，人却清清爽爽，看到摇头被我们围得连突围的缝隙都没有，乐得眼晴笑成一条缝，把我们带到摇头住的大道地，牛皮糖，芝麻糖，花生糖，米肿糖，还有炒蚕豆，炒瓜子一一分给我们得胜小将军，我们嘴上阣得香喷喷，还无大无小指名道姓，摇头，这次味道没有玩够，下星期天重新来过。
东村孩童也与我们一样，呐喊着向西村冲来。摇头与呒角锄头爷爷早有规定，西村与东村儿童如果是相撞时，不得互相捉跤，掰手劲，只能一擦身体而过。
呒角锄头是一字出头的光棍，在东村孩童冲上来捉美国司令收战利品时，把锄头当拐棍，象癞哈蟆奔跳一跳二丈远，钻入南村茅草山茅草丛，东村孩童唱起摇头亊先教好的歌谣：呒角锄头脸红勿红，一蹦蹦进茅草丛，茅草丛里钻出来，勿羞勿羞，头皮却有一点痛。呒角锄头爷爷赶紧从茅草丛中钻出来，带领东村小孩到小店每人分一颗小糖。
小糖的味道正适合孩童口味，东村的孩童有小糖吃，我们却吃土产货，我们不服气了了，大旺，兴初诸大孩子商量，下次与东村孩童斗山歌，现在就准备山歌内容，绝不能输。要摇头到小店买小糖，否则，我们一齐上前，围住摇头，把摇头衣袋的旱烟袋旱烟盅收缴了。
而东村的孩童在摇头指挥下也在商议，下一次用什么方法打败我们西村孩童，要呒角锄头每人分二颗小糖。
作者简介
叶修德
叶修德，笔名时光不染。农民，农闲时写点小作品自乐。
□编辑：木子叶寒
□图片：童志浩等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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