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30洪灾中
文/盛常国
这一日，天空上乌云翻滚，如脱僵的野马疯狂奔腾。那低沉沉的大块大块形状不一的黑云，好像只要踮起脚尖就触手可及。而且如一座座小山似的，在头顶上仿佛随时爆开，确有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毛骨悚然的架势。这些黑云，偶尔将高处的几大块云遮挡时，就会有铜钱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砸打下来，将屋顶的瓦片吵得叮叮当当响。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痛，好像有人将弹弓上的小石子射中那样。早在广播里听到有强大台风袭来，说有超历史的可能，可把全村人搞得人心惶惶。
这一日，我也和众多村民一样忙着收割已成熟的早稻。所说收，其实是在抢，和这大自然的风魔抢时间，抢眼看就要落入它巨口的用汗水浇育成的口粮。我共有9分责任田，已收进了3分又割倒了3分。这日早上准备去打稻，下午再割倒最后3分。可这几日前妻子正在坐月子，她什么事也干不了。为了节省开支，所以没请月嫂，而是我担负起这一没头没脑, 往往出力勿落好的“月嫂”重任。一大早处理好要紧的家事后 就戴上草帽，抓起几只蛇皮袋，来到村后江河北岸的早稻田。那是块被村民称为“十八陷洞”的 烂田，也就是说在这块田的周围，都有看不清的沼泽陷阱。虽然人一旦误入，最深可没在屁股，但那时就会感觉到冰冷的地下水渗透皮肤， 好几条一至二斤重的，背如泥色、肚如红黄彩带的水蛇在缠住大腿， 胆小的人早就哭爹叫娘了。但我惯了，还是往稻桶里打稻谷。所说稻桶，那是我们地区很古老的原始打稻工具，上大下小四方形，约八仙桌大，桶里放块竹格，双手抓住稻禾狠狠地甩打在竹格上，几下后稻谷都脱落。因为家境差，无本钱与他人合伙买电动打稻机。也因为我力气小，有了电动打稻机也用不了。为了减少重量，稻桶对面再也不能竖起一人多高的约30斤重竹编栏，所以有不少稻谷飞出了桶外, 成了损失。一旦深一脚又是深一脚去拿了割倒的稻禾，打了几米远，我就是以付出吃奶之力，一寸又一寸的移动的速度，拉着上百斤重的稻桶，在泥沼中前行。
这一日，上午打了3袋稻谷，趁偶尔有太阳热火火出来，就将谷粒晒在江河的大桥边上。下午一时光景，怕天要下大雨， 忙收进到家。然后拿上一把镰刀，去割最后剩下的早稻。割完后， 望着金黄金黄的谷穗，心里有一种辛苦付出而甜蜜收获的快乐感。但又望了望越来越灰暗的天空，偶尔传来虎啸般的狂风， 心一阵紧缩， 担心这次强台风将这批稻谷卷走。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夏季台风经常引发江河两岸洪灾，那时会成汪洋一片。记得有好几个村民就被洪水夺去了生命。但人算不如天算，只有暗求老天爷不要给百姓造成灾难。
夜幕降临后， 天上下起了大雨，伴随着呼呼啦啦的巨风， 几乎一刻也没停止过。在没有电风扇条件的，约9平方的小屋里，闷热如烧包子的蒸笼。一家三口汗如雨，还不足月的孩子一刻不停地哭叫着。我不断地用棕榈叶的扇子，为床上的母子俩搧风。直到夜半时，却一头倒在床边睡着。待醒来时，看到雷闪电鸣和倾盆大雨，以及村民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时间已将天明，原来村后的江河水满了，离大堤口只一米高度。且这大堤都是用泥土填积的，根本没一块石头，有可能崩堤危险。村干部发动青壮年加入巩固大堤队伍，动员危房家庭人员转移到安全地带。
我安顿好妻儿后，也来到村后江河大堤。但见大堤上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有不少人往低凹的大堤上堆放沙袋。远望江北面早已成一片海洋, 再也分不清江河在哪。但见从西下的房屋材料不断地滚滚而来， 伴随着一群又一群的鸭子，偶尔有牛、羊、猪之类在激流中挣扎，还有许多的农作物等等。可以想像，我那割倒的3分稻谷，也一江洪水向东流了。而最揪心的是，江堤上一大群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洪水中挣扎，直到不见踪影，但却无能为力。等洪水退去后，发现这位在洪水挣扎的人已无生命迹象，但他的双手依然作出拚命划水的动作模样。
这一日, 就是1988年7月30日，洪水冲垮了村后剡江河上数座大桥。就连当年蒋介石亲自批复建造，被称坚如堡垒的大埠桥也沉入江底。
可见这一次台风，犹如排山倒海之威，让人深痛，让人刻骨之印，让历史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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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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