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闻 | 枕套里的糖纸

枕套里的糖纸 

文/多闻

整理外婆的遗物时，在枕套里发现一叠整整齐齐的糖纸……

还记得村前有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黄泥路，外婆从黄坛镇方田村家出来，走十里路才能到我家。无论晴天风沙扑面，还是雨天顶着风雨，她疾步来回，每次会送一把糖果给我。

这就是我那特别疼爱我的外婆，但凡有点好吃的东西她总会念念不忘，用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包裹起来，不惜走十里路送来给我吃。那时外婆已接近七十岁，她一口气走到我家，半路也不歇息。村里人都经常会开她玩笑，说她为了看外孙，走路练轻功，来无影去无踪。

来无影去无踪的还有三八月天的雨。俗话说:“八月天，孩儿面，说下雨就下雨。”那天，我记得是一个星期天傍晚，我估摸着外婆这个时候，忙完田地的活会来看我，就跑到村口去等外婆。没想到天突然下起蒙蒙细雨，弯弯曲曲的黄泥路，空旷的田野，只有风雨，没有一人。我失望地回到了家。

我独自一人在家无聊地玩着，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外婆真的冒雨来了。外婆半路遭雨，全身衣服湿透。外婆没有来得及用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熟悉的红塑料袋递向我:“给！给你带来了你爱吃的糖果！”我把糖果倒出来，刚好是一把。我把它捧在手心里，带着外婆的体温，甜甜地叫了一声外婆，就不顾外婆衣衫湿透，紧紧地依偎在外婆怀里。

外婆的怀抱是温暖的，弯弯的月亮像船儿。那个时候，每到放暑假就会跑到外婆家住。农村的夜晚很宁静，天空也出奇地蓝。晚饭过后，我都会搬来外公自己制作的竹椅子，坐在家里的院子里。外公喜欢抽烟，那个被烟熏的碳黑老烟斗也不知跟了外公多少年，烟草还是他自己种植和制作的。周围也没有任何的闲杂音，躺椅边，外公点上一盘艾草蚊香。外公和外婆就坐在一起，开心聊天。

我总喜欢依偎在外婆身边。外婆的口袋像魔术袋，常常会变出很多什锦糖。只要有糖果，我就缠着外婆要糖果，也会哄外婆开心，然后得到糖果。外婆有时候故意逗我玩不给糖果。我就会与外婆谈条件，给外婆摇蒲扇，扇一百下奖励一颗糖果。就这样，常常一个晚上，便从外婆口袋里掏来一把糖果。外婆约法三章，晚上不能吃糖果，要吃也要等到第二天白天才可以吃。我抬头一边数着星星，一边摇着扇子，停停顿顿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也不会感觉累。外婆抱着我，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躺在外婆的怀里看着一眨一眨的星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如今，这条黄泥路早变成了水泥路，探望年迈的外婆再也不用走路，开着轿车就能直达。可是外婆在半年之前走了。当我在整理遗物时，在外婆枕头套里发现了一叠整整齐齐的糖纸，眼里晶莹的泪水不由夺眶而出。这些都是我儿时收集的糖纸，五颜六色，有唐老鸭、米老鼠卡通人物，还有一些花草虫鸟。那个很遥远的暑假结束，背着书包去学校的我对外婆说:“外婆你帮我保管好，放寒假了还给我。”我说过也就忘了，没想到外婆一直珍藏着。

月光如水一样流在外婆曾经走过这一条村前路，薄薄的青雾落在荷花的叶子上，花开败了，树枝上有白色的霜露。我的心有些莫名的疼痛，想撒一把什锦糖在这条外婆常走的路上，觅不到当年的黄土，躅踯回家……

作者简介

多闻

多闻，本名王楚。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宁海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爱好书画，愚者愿多闻。

□编辑：叶寒
□审核：陆俊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