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世杰 | 桥头胡老街(五)

桥头胡老街(五)

文/丁世杰

如果说戴望舒的雨巷弥漫着秀美的气息，那么桥头胡的老街则散发着粗旷的气势。

由南往北，从港埠头到韩家桥，两边商铺林立，店家众多。有济生堂、李春坊、三美栈、协成行、亦有包子铺，油条点、馄饨摊、杂货店。

再往北，就是老街的大户——春天饭店。说是饭店其实也兼具旅社，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多功能复合型场所。这是幢坐北朝南四合院式的建筑，周体三层砖瓦结构，在当时主流二层楼房为主的农村亦算出挑了。

饭店主人人称德叔，中等身材，精瘦干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骑一辆蓝色的嘉陵70摩托车，当时俗称“嘉陵牌”，很是威风，这比拉风还要风。相当于现在的百万豪车，比如奔驰S级，比如大陆虎，比如宝马七字头。

德叔家大业大，又搞饭店又开旅社的，杂事就多了。今天屋顶漏水，明天下水道堵塞，这里电线跳闸，那里玻璃开裂，关键还事事急拖不得，最要命的这些都是小活杂活麻烦活，没点交情没点面子老师头们(指瓦匠，木匠，电工之类的师傅）都不愿来干。

德叔有个习惯，找人干活喜欢找行业里的大老师(俗称把作师傅)，显然是牛刀杀鸡了。

那会儿有固定电话的人家不多，为显诚意也显事情的紧迫一般德叔会在饭点上下时间骑着嘉陵牌“突突突突”亲自来接。有时候来早了把作师傅还没到家，在门口德叔把摩托车一架，横坐在车上左手搭在抬起的左腿上自顾自的抽烟。远远望去，犹如一尊思考者的雕像，若有若无的烟气有气无力的扑腾着，似乎也在安慰着主人的心事。

有时候来晚了，把作师傅已经在吃饭。德叔一进门，香烟先递上：“XX师傅，类吃啦，来来来，去我那里吃酒，刚刚烤好的五香牛肉。”在农村，吃酒无处不在，可大吃可小吃，红事白事为大的正式，孩子满月，老人祝寿为小范围的家人聚餐，可有可无的是突然钓了条鱼或者杀了只狗。反正喝酒这事，只要你一开口，道义的天平就在你这边，被邀的一方若是不去就是不给面子，而在农村面子是相当值钱的。

把作师傅酒喝到一半，还在思索中，德叔早已跨前一步，左右开弓双手搭在把作师傅肩上，“走走走，下饭(指饭菜）我的好”，边拉边走，把作师傅没办法只能起身。两人坐上车，嘉陵牌的单边排气管冒出一阵青烟，随后一溜烟的扬长而去。

来到春天饭店的德叔专属个人包厢两人就喝上了。这顿酒吃的时间长短一般是按这干的活的长短来的。活麻烦时间长，酒就喝的久点，酒过三巡，德叔才慢悠悠的说：“有点急活想让你帮我看看。”把作师傅一般吃完饭就干上了，事后德叔的工钱只给多不给少，如果是中午喊去的下午做好了，必定吃完晚饭才回来。如果是晚上接去的，干完活必定是吃好宵夜才送回家。到家的时候德叔总会客气的塞一包利群香烟以示感谢。那会儿一般干活已经不包吃饭了，但德叔不一样，去他那里干活，喝酒吃饭是标配，还有点心香烟，这样的待遇与热情让德叔找师傅们干活是随叫随到，羡煞旁人了。

德叔贵为老街一哥，自然也有不少糗事。有一年德叔外甥大婚，作为亲娘舅在这场面里是最有排面的那个。坐是坐上座的，俗称上横头东头一，敬酒时是新人们第一个敬的，有些地方还有娘舅不到不开席的习俗。德叔那天新衣新裤新鞋，满面春风喝的大醉，最后让人骑着他自己的嘉陵牌送回家了。第二天起来发现右脚上的新皮鞋后脚跟有个小碗大小的半凹圆，原来德叔昨晚喝醉坐在摩托车后坐上没有踏着脚踏直接右腿踏在滚烫的右边排气管上，皮鞋被圆形的排气管烫陷成了半圆而德叔浑然不知，家人顿时笑翻了……

德叔是个好人。虽然没有先富带动后富的觉悟，但也是力所能及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别人。他常年招募老街上生活困难的人来自家饭店旅社帮忙干活，管吃管喝，反正做餐饮的有这优势，多个人犹如多双筷子。

老街给了德叔生意，德叔给了老街人生计。

(待续)

丁世杰：笔名八分薄田，宁海县跃龙诗社会员。宁海北路桥头胡丁家人，专业从事线切割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