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特刊 | 丁世杰：父亲

父亲

文/丁世杰

一早醒来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今天的日子外还显示了“父亲节”三个字。父亲，我的父亲……慢慢的，回忆像那鸡蛋挂面在锅里被沸水湿润浸泡漫延乃至翻滚发胀舒展开来。

父亲离开我已经13年了。一个人的离开在前几月前几年或许还会有人提起，但如果超过了10年，除了至亲至爱的家人亲人大概率是没有人没有理由再提及。但今天的此时此刻，我想父亲了。

父亲是个瓦匠，农村俗语中的泥水工。他是有他标配行头的。一辆“永久”牌的重型二八大杠自行车，一块有着金属质感手带的“上海”牌手表，一包廉价的香烟，外加每天随着不同干活要求而变换的瓦刀，抹灰板，毛刷板 ，抹灰挡板等。成年后被我尊称为“三一丁工”，入列了城市的工程师之序号。

父亲是个好人。当年他与他结拜的弟兄家前脚后步各自买了辆自行车。父亲重磅车的车锁是当时最流行的那种半自动的圆形弹簧锁。半圆形的圆钥藏在圆形的圆盒里，如同宝剑躲在剑鞘里。钥匙一插一扭“啪”的一声就弹开了，清清脆脆的声音干干脆脆的动作。锁车的时候那种自带反弹的力道感也让人着迷，我反反复复的锁了开开了锁，不亦乐乎。后来被父亲弟兄家看上他俩互换了车锁。多年后我问父亲，“你儿子那么喜欢玩你都舍得与人换啊。”

父亲咧嘴一笑，“你叔难得开口，不能博了这面。”

“厚此薄彼，厚此薄彼啊！”我悻悻而去。

父亲是个好人。16岁拜师学艺，三年后出师。自此开启了他勤劳奋斗致富的一生。但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师父，父亲教导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每年民间习俗做月半，父亲总是要邀请他师父来家里一起喝酒吃饭。在农村，这是一种很高规格的请宴家宴，级别相当于今天的布林肯访华。席上，父亲坐旁边亲自倒酒奉烟，还亲自盛饭并双手递上。多年以后，师父驾鹤西去，父亲也与师父的几个儿子一起抬棺上山下葬，我想这也是父亲一直来尊敬师父从而获得其家人认可的证明。

父亲59岁的时候，在饭店按当地习俗办了一桌小范围的六十寿宴，有桥头胡的云田师傅，俞风师傅，梅林的红光师傅，听父亲说，这几个都是泥水届的宗师级人物。

寿宴后没几月，父亲就被查出了恶症。临走前一个月，父亲被病魔折磨的消瘦，已经不能自主进食了，我把父亲扶起来用我的背抵住父亲的背背靠背，母亲喂食，妹妹拿毛巾在旁边擦嘴。

父亲临走当日，我一直守着眼神就没离开过。临走那刻，旁边的人都避开了，因为有医生说可能可能会吐血，当时我也怕啊，避得远远的，站在几步开外。但当我看到躺着的父亲喉咙蠕动似乎要喷薄而出的时候，一种天然的亲生的血脉偾张使我不由自主的冲了过去，抬起父亲的头扶起父亲的身子让父亲躺在我怀里。父亲用浑浊的眼神望着我，一只手抓住我的衣服，随后从嘴里涌出一口血，我用毛巾慢慢的轻轻的擦去父亲嘴角的血，犹如小时候父亲用大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我边擦边流泪……

如果有人问我这一生中最幸福但又最骄傲的事是什么，我想不过如此了。

丁世杰：笔名八分薄田，宁海县跃龙诗社会员。宁海北路桥头胡丁家人，专业从事线切割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