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峰 | 清溪,远去的斯文——纪念清溪育和先生诞辰12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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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洲清溪,源于天台山麓,流经桑洲,缓缓东去,汇入大海。两岸青山翠绿,满壑白石,一泓碧水,峰回水转。鱼跃于潭,鸟飞岸柳。如深闺之碧玉,如世外之逸士。漂逸而悠长,豁达而文静。偶尔山洪暴发,濁浪滔天,漫堤决坝,摧枯拉朽,荡滌万物。我喜欢清溪的刚烈,更喜欢那份宁静旷达儒雅的斯文。
育和先生取笔名为清溪,是否与我对清溪的同一感受不得而知,但他的一生却包含着清溪人格化的特征。
儿时认识的先生,瘦削而单薄,文静而儒雅,出门来逢人点头微笑,细声慢语,街上人对他却是依门目注一脸尊敬,真是一路春风,半街斯文。他与我家是世交,他叫我奶奶梅家嫂,我奶奶依着我伯父与父亲的称呼,叫他中叔。我奶奶做豆腐,他几乎每天都要喝豆浆,或路过弯进门歇脚聊天。奶奶曾说过这样一件事,先生的第一位内客病死,奶奶过去帮忙。他哀伤不已,装敛时亲手为她打上水粉,抹上胭脂,柔情似水,奶奶感叹,“中叔,真男子”。他这样的文弱形象,我至今都无法想象他与廿八年亭旁起事暴动联系在一起,并“忽悠”了我爷爷这些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参加了共产党。我爷爷是挑夫,起事期间到宁海县城食品店进货,他告诉老板说:要进城夺官印。老板笑着说:你们想当官,蜈蚣要穿草鞋,天下没介多草鞋。爷爷一脸的尴尬,我不知道爷爷回来后,有没有向育和先生要草鞋穿。
我小时经常去他家玩,他女儿小震与我年龄相仿。他家有一个小花园,有棵桂花树,还有一株很大的芭蕉,很雅致。去他家,他有时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有时在楼下的书房里看书。悄悄地进去,躲过他的眼睛,就是我们的天下,几个屁孩钻天挖洞,翻箱倒柜,恣意妄为,他楼上房间靠窗有张八仙桌,顶部有一个长柜,我们几位经常撂上凳子爬上去钻到里面,藏猫猫,里面还有好多书,有鲁迅的,茅盾的,巴金的,我似懂非懂的看完“家”“春”“秋”,就是从里面翻出来的,看完了也未曾放回去。记得楼下房间有张小桌子,抽屉里放着一本不大的笔记本,他有记日记的习惯。我们不懂事,只顾着玩,只有他出现的时候才变得规矩一点。记得有一次,看了连环画孙悟空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觉得孙悟空背芭蕉扇很威风,就不管不顾地将芭蕉叶子掰下来,每人一片满园子乱跑。小震的娘赶过来大骂,他从书屋里出来看到满园狼藉,说了一句“这帮小乌孙”,却也是一脸慈祥。
他琵琶弹得很好,村里演戏,请先生到土地庙戏台弹。当时好像并没有感觉,后来街上后生许诸良跟他学琵琶,我也恰好在场,只见他怀抱琵琶,挺胸昂首,双眼放光,手指翻飞,顿时如玉珠落盘,如急风聚雨,如高山流水,惊诧世上还有如此优美的乐曲,也第一次知道这曲名叫“十面埋伏”。
桑洲街,地处三县交界,四九年前商贾云集,甚是繁荣,几乎已经形成一个士绅阶层。男的或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头戴礼帽,手持文明棍。女的涂脂抹粉,身穿旗袍,一时领风气之先。在老一辈人的交谈中经常会听到被称之先生的人,如和才先生、和贵先生、一诚先生、启文先生、时旺先生、元善先生等等,当然育和先生又是他们先生中的先生。由于一批先生的存在,儒雅与斯文就成为一种社会风气的追求,育和先生之所以受到统街人敬重,即使在斯文扫地的年代,身处厄运,关进牛棚,仍然举手抬足之间,透露出那种历尽沧桑的从容,和见过世面的淡定。育和先生仙逝多年,从此桑洲再没有被称为先生的人,斯文远去,一地惆怅。
清溪,现在的清溪,两岸高堤壁立,僵束在沟底的溪水已经失去原先的风采。我怀念恣意烂漫的野性与恬静豁达自然的清溪,也怀念那位叫王清溪的长辈。王秀峰2023年8月14日
草就于秀屿斋
王秀峰:号秀屿山人,1950年生人,宁海党校中专毕业。1972年参加电影放映工作,后转入行政管理单位,直到退休。爱好读书、旅游、写字、打牌,仅此而已。
□编辑:白色花
□摄影:山水尤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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