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吟风 | 雪的丧礼（组诗）

雪的丧礼（组诗）

文/赖吟风

雪的丧礼

风伸长手臂，使劲地抛洒着雪花

一把，又一把，接着又是一把地抓起鹅绒

多想把天空塞满温暖

一支送葬的队伍越走越近，举着白幡

抛洒着雪花般的纸钱，让小叔有用不完的幸福

哀乐被冰封，小婶的哭声也被冰封

冰封在黄泥桥下的溪流与石头缝隙里

路旁的小树披上了麻布，群山戴上了孝帽

硕大的白，却覆盖不住小如尘埃的悲泣与寒夜

雨夹雪

十月怀胎的云朵，没有门框可以依靠

羸弱，疲乏，像失血过多的产妇

难产的雪花，顺产的雨滴，手拉着手

来到人间，填满天空灰色的一生

雪的灵魂与雨的肉体，用风来摆渡

老屋的脊背，已背不动越来越沉重的记忆

走落人间，寻找前世的宗亲

——水流站起来，拍个拍父亲肩膀上的雨雪

雪花的无奈

雪花拔出寒风里的骨刺，俯视高楼

不知从何处落脚，可以让灵魂停止游荡

最终，在一棵落叶小树下

轻轻地，无奈地依附在车顶上，依靠着

墙根的一丛还绿着的小草，取暖

——与撑着雨伞的人们，对视着

在角落，渐渐溢出泪滴

仰视切碎的高空，梦回农舍，田园，竹林

嬉闹的雪人，还有远山呼着热气的叫喊

春天群

春天来了，建个群

把燕子，油菜花，柳树，桃花

消融的冰雪，北飞的候鸟，细雨

风筝，绿色的麦田——

一一拉入了群里

群主从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点赞叽叽喳喳的季节，然后收藏

鲁伯特之泪

在梦里

姑妈把一朵乌云

揉捻成表弟的模样

搂在怀里，温暖

悬挂在天边

渐成一颗眼泪，滴在胸腔

堵成堰塞湖，每晚

有潮汐如期而至

恍惚间，一声妈

如雷鸣电闪

垒积经年的悲恸，瞬间

溃堤

老家的枯井

老家的一口枯井

落满了枯枝腐叶，一只水黾

跳跃了一下

回乡的我

用一根童年玩耍的竹竿

戳了一下

却涌出了甘冽的泉水

就像我干涸多年的眼眶

突然有了泪水

故乡的柴爿

柴爿是父亲沉默的语言

在祖屋的墙角，一段一段地码起来

晒着阳光，吸纳着温暖

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蹲在垒高的

柴爿垛上，把生活过得悠闲，慵懒起来

乡下的冬天是有雪的

北下的寒风习惯地提起干燥的柴爿

就像回家过年的儿女，习惯地

围坐火塘边，听柴爿噼呖叭啦地说着

一些暖心的闲话

浴水重生

浴室里雾气蒸岚，仿佛如仙境

我除却一切身外之物

虚伪的装饰，牵挂的沉重

仿佛卸去重轭的耕牛

忽然轻松成一条白云

赤条条地躺进木制的浴桶，撒上几朵鲜花

霎那间回归了母亲温暖的子宫

在纯洁的羊水里，心灵如一些莲花

舒展地绽放

一丝不挂的灵魂，轻柔地升起来

纷扰的世事，如身上的污垢泡的发软

轻轻一搓，就沉入了桶底

此时的我露出了发白发红的皮肤

如一个再次脱胎的婴儿

一声啼哭在体内的响亮，浴室的母体

让我在浴水中重生了一次

慢

找一个深山冷岙，把时间阻挡在山外

找一块向阳的平地

用金黄的茅草，搭几间简陋的茅屋

然后住下来，等待杜甫的秋风来破

清晨，用翠鸟的啼鸣代替闹钟

醒来不用马上起床，像一棵破土的小草

慢慢地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

在屋后十几步之遥处，用清新，润洁的泉水

洗漱一番昨晚的旧梦

抬头，顺手摘几颗野果子，用手抹一抹

放进嘴巴就是一顿美妙的早餐

此时已过午间，不远处有一头牛悠闲地

在小径上散步，顺口嚼几口路边的嫩草

偶尔抬头和我对视一下

会意地哞叫一声，向我问候

然后踏着陶渊明的诗句

去南山的东篱下采撷野菊花

回来，将整个秋天装入枕芯

夜夜枕着诗意入梦

唯一的邻居是从远方迁来的燕子

俩口子在堂屋檐上用古老的语言调情

生息繁衍，其乐融融

我嘱咐一只蜗牛捎信，通知山外的好友

忙里偷闲来深山写诗，接纳几口灵气

这里是时间进不来的地方

可以让你慢下来，从里到外地慢下来

停止思想，停止衰老

月思

今晚的月亮

是我几年前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一块完美无暇的玉佩和誓言

一朵云，又是那晚你哭泣时

我递给你擦拭泪水的白手绢

此时，正在轻轻地擦着心里的裂缝

归还这段记忆和爱情

叫我用什么样的盒子

才能装得下今晚的寂寞与月亮呢

谢谢阅读

作者简介

赖吟风

赖吟风：70后，诗歌爱好者。

□编辑：海燕文化
□图片：冯秋翔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