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一家商店做服务员，生意清淡之时，我就伏在柜台上，傻傻地数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把目光游离在每一位过往的身上，想去捕捉一种能让她心跳的感觉。
自从隔壁商店来了一位新的学徒，于是，我的观望世界彻底改变了。从此，我的目光开始游离在他身上，当然，这是我心底的一个小秘密。
他似乎不喜欢说话，整天就知道干活。但我能感觉到他那深邃的眼眸透出几分的冷峻，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偶尔用眼睛偷睽一瞥，当目光相遇的时候，最先躲避的肯定是我。
那时候，我不懂爱和喜欢的感觉，只是，我一直不敢用目光直视他的脸，每次偷看的时候，甚至有些像做贼般心虚。我心里明白那不是爱，甚至连喜欢都称不上，也许这是一种好奇。我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让我从此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还不敢用大胆地目光看他。
开始，我们只是用微笑说话。
不知在什么时候，我们又改变用眼睛说话。
也许是女人应有的敏感，那时候，我意识到肯定是喜欢他了。出于女人特有的矜持，我故意不说话，一直等着他先开口。
夏季的黄昏依然灼热，我以为又是一个平淡无味的日子，像昨天一样消逝于指尖。没人约我吃饭，看电影，还有那诱人的咖啡。
我正想关店门，他出乎意料地出现了，一脸正经地说：“晚上一起去兜风，可以吗？”
那一刻，我差点没把含在嘴里的口香糖吞进肚子里，这年头，还有谁会用自行车约会谈恋爱的呢？
我看着他手里推着一辆新得发亮的粉红色自行车，非常别致，猜想一定是他自己组装的。说实话，我打心眼里还是喜欢的，也就很欣慰地答应了。
我开始直愣愣地问他：“不想请我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了。”他看上去有些欣喜若狂，也难怪，第一次约会女孩子就轻易成功。此刻，我还相信猜想不出他心里的得意劲到底有几分。
但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你怎么会想到修配自行车这行业呢？没人愿意干的活，会有出息吗？”我很是不解地问。
“因为没人做，所以我才做，物以稀为贵，说不定，等我有钱了，我发明一辆全世界最先进的自行车，跑得比汽车还要快。”他心里充满自信，而我却在暗自窃笑。
那晚，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车子飞快地跑着。想不到，我们的爱情真会随着风儿飞舞起来，幸福的感觉一如空气般饱满，飘然。
“等我们结婚了，我组装十辆世界上最好的自行车，九辆给我们的孩子，还有一辆我载着你。”他激动地说。
“去你的，原始社会也生不了那么多孩子，当我是母猪，看我不拧你。”说完，我使劲地拧他的腰，他嗷嗷直叫，直喊饶命。
“想谋害亲夫啊？你这狠毒的女人，怕了，不娶你了，还不如当和尚。”
“你敢，敢不娶我。”我拧一下，他叫一下，直把我的心揪得痛起来。
“好，好，我保证明天就娶你，娶你给我做保姆，总行了吧？”
一路笑声颤颤，我搂着他的腰，很温暖，很踏实，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从此，我们不再是四目相对两无言，含情默默送秋波。我们在这纯粹的时光里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大胆地捧出爱心放在阳光下到处显耀，从不担心有天会发霉变质。
后来，我另找到了一家工厂干活，很累，晚上还要轮流值夜班。
他也改行了，应聘某实力型的企业跑供销，经常出差，同样辛苦。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并没影响彼此感情，仍然相爱。
当爱情逐渐走向现实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地短暂，生活的烦恼，感情的纠纷，无论怎么小心的维护，总会有不顺心的事出现，一如自行车的轮胎，无论怎么样小心维护，依然有锈斑的痕迹。
自行车旧了可以换新的，但爱情还是在原地停留不前。我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开始想要有个承诺，婚姻的承诺。
起先，他也会和我一起设计未来，编织梦想的爱屋，只是，我们的收入实在太微薄，租来的房间也只能容得下一张床铺，一张桌子，唯一的家具就是超市里购买来的简易衣柜，也只能放几件并不华丽的衣服。
我不在乎环境的困难，而他却在乎。
爱情的浪漫是否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酷，渐渐地，他不愿再提及结婚的事，他说，一定要等有钱了才能安下心来。
我不同意。所以每次我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逃避，要不就装作没听见，要不就转换话题。
有天晚上，我终于喘着大气，含着眼泪，几乎用嘶哑的嗓子对他吼叫：“我想结婚……”
他说我是神经病发作了，然后离开了房间，远远地逃避了我。
当他关门的刹那，我的心死了。我知道这次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软弱无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那天晚上，雨雾弥漫，六月的天让我深感寒冷，雨飘在我的身上，感觉像是在下雪。
我在一种散发着雨水气味中孤独地走着，澹然的脸上带有些忧郁的表情，一片迷茫。人世间的事，该改变的总会改变，该留住的自然会留，爱情也不例外。
我无心去留意身边匆匆而过的人们，就象没有人会察觉她此刻的内心世界。不太在意自己的孤独，早已经习惯了那种滋味，爱如果归于刺心的痛楚，选择离开是最好的方式。
曾经，我全身心的爱着他。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放弃。
三年的爱恋和投入，爱如果在落叶殆尽的深秋还未开花结果，我唯有让承诺在风中哭泣，不再强求。
徘徊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我想尝试置身于热闹的环境里，走进娱乐城，那里的霓虹灯刺得她眼花缭乱，原以为能把所有的痛苦都驱逐，未想我的心随着烦躁愈加疼痛。
我第一次很奢侈地购买一瓶葡萄酒，想灌醉自己，不想自己早已醉在酒瓶里。我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庞，我的耳朵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这是个热闹的世界，跳舞，狂叫，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
没有人愿意理我，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颓废的女人，我甚至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忘记从前，不望将来。
可是，现实总归要面对，我毕竟还是要生存，我毕竟还是要工作。
那天，我在车间里工作时竟然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推着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来接我，他说，这辆自行车就当作是我的嫁妆，明天就去结婚。可是，当我去推车子的时候，突然，他不见了，自行车也不见，于是，我在梦中拼命地找啊找……
一阵疼痛唤醒了我，原来车间主任在用木棒敲打我的头，一个梦就把当月的奖金全都梦跑了，此刻，心承受着各种不知名的痛楚。
在与他分开以后，我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其余时间就是不可遏止的思念他。想不到，时间越久，我的思念越脆弱，以至于我开始后悔那天的离家出走。
他两天没给我一个电话，这让我更觉伤心。我盼着望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告诉自己，再等一天，他再不打电话，从此，就彻底绝望。
然而，他刚好在这两天也出差了，公司派他到外地的分公司去工作一段时间，他以为正好借此机会冷静一下，所以，就一口答应了。
我痴痴地等待他的电话，就是拉不下面子，不肯先给他拨通电话。分手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是抱着手机睡觉的，生怕他来电话，而错过接电话的机会。
可是，手机始终没有响一下铃，哪怕是做广告的信息，也未曾收到。
我开始有些焦虑，落幕的爱情逐渐在心里绝望地蔓延，全身像瘟疫般扩散开。等待的滋味让我更是显得憔悴，我甚至在心底无数次地呼唤：“快回来吧，难道你真如此狠心让我走吗？”。
那天晚上，我再也按捺不住了，禁不住又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一刻，我真想用哭声来唤出他的身影。
夜很深了，房间里仍然没有透出一丝灯光。我知道他不在，就试着用颤抖的手拿出钥匙，门开了，房间里到处都是杂物，一片狼籍。
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见景触情，一阵莫名的酸痛。
这时候，我听见手机一直在响，当我想按YES键的时候，那边挂机了。
手机里显示有几个陌生的未接电话，显示出同样的电话号码，一个不知道是谁，看区号也是异地的。
我似乎意识到这个电话的重要，当我回电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一种清脆的声音：您好！这里是XX有限公司，请拨分机号码，查号请拨零。
我不想再错过了，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愿意承受任何的痛。可是，我联系不到他，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而他此刻一直呆坐在电话机旁边等我的回电，他并不知道这电话原来是有分机号码的。
他不停地打我手机，然而，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于我，我的手机就在那晚开始欠费停机。
我却不知道。
他以为我故意不接电话。
我没想到刚才的未接电话就是他打来的。
就好象老天故意在捉弄我们一样，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感情，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机会。我们的爱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在流逝，煎熬，折磨。
我终于决定，含泪试着将我们的爱情埋葬。然而，我还是做不到。
同样是飘零的生活，我决定远离远乡。
就在转身离开时，决定逃离这个伤感的城市，我无意看到打开的电视机里，有人在点播歌曲，歌的题目是《你快回来》。当我看到屏幕下面那一行行滚动的小字，我当时就失声痛哭了。
亲爱的，不知道你能否感受到我的呼吸，自从你离开后，那一段时间，我才品尝到失去你的痛心，一如剥蚀着残忍的伤口，我知道无法带给你更多的幸福，但我将用一颗完整的心来爱你，回来吧！我会永远等你回来，你知道最爱你的人是我。
亲爱的，我一直联系不到你，唯抱着一丝的希望寻找你，只要你回来，我答应跟你结婚，如果你愿意，我会心甘情愿用自行车载你一生，直到老去。最爱你的人，飞儿。
我再也忍受不住背负起的感情失落，思念像洪水一样爆发，我发疯似的奔跑到我们曾经生活过的那间小屋。
房间里的灯亮了。我们的相约最终还是开放在那个遥远的夜里。
什么话也没说，我一头躲进他的怀抱，舒心而畅快地哭个够。从那时候起，我们再也不轻易言说分手，言说放弃。
我看见屋子里有一辆新车，跟梦中见到过的一模一样，银灰色的，晶莹透亮。那是我唯一做新娘用的嫁妆，那也是我唯一能载波着的人生梦想。
作者：林海燕，笔名：木子叶寒。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语作家联谊会、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中国原创作者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散文家协会》网易电子会刊编辑、《执手天涯网》诗歌版编辑、《中华网络文艺电子会刊》特约记者及网络撰稿人。近40余篇作品被选入《中国当代作家优秀作品精选》专集；出版个人诗集和散文集。文字虐我千万遍,我待文字如初恋。
作者：木子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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