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人

《镜花缘》第二十五回画像写意两面人甚为精彩，状其“个个头戴浩然巾，把脑后遮住，只露一张正面，现出和颜悦色、满面谦恭光景；但一转身，便陡然变了样子：脸上冷冷的，笑容也收了，谦恭也免了。若是走到他她们身后，把浩然巾揭起，会看见里面藏着一张恶脸，鼠眼鹰鼻，青面獠牙，伸出一条长舌，犹如一把钢刀，霎时令人感到毒气森森阴风惨惨黑雾漫漫。”这可能多少有些文字艺术夸张，不过，文学来源于现实，绝非无根无据。各位请看——     

晋孝武帝司马曜十分亲近敬重信任王国宝和王雅。王雅向孝武帝推荐当时的名士王珣，孝武帝打算召见王珣。有一天晚上孝武帝与国宝和王雅晤谈饮酒，帝微有醉意，于是使人招王珣来，王珣快到了，已能听见士卒传唤的声音。王国宝自知才能在王珣之下，担心会被王珣夺取皇帝的宠幸，于是急忙说：“王珣是当今名流，陛下不应当在有醉意时召见他，应该另行安排时间郑重其事召见他。”孝武帝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心里认为国宝绝对忠诚，就决定不见王珣了。（见于《世说新语》） 

这类事史不绝书，绝非孤例。大唐天宝六载（公元747年），唐明皇诏令天下通一艺以上的士人到京诚就选，宰相李林甫怕士人对策揭发他的奸恶、拔他的粪，抖落他的见不得人的臭事，便建议由尚书省长官试问，他居于暗处操控。结果参与此次制举的士人无一被录取。李林甫还大言不惭，上书唐明皇称贺“野无遗贤”，说天下有才之士早已被圣明的当今皇上您老人家延揽进体制了。这次政治欺骗，李奸相上下其手，既骗皇上，又骗士子，弄得应试的士子有口难言。杜甫甚感悲哀，久久难以忘怀，几年之后，写诗书愤，云：“破胆遭前政，阴谋独秉钧。微生沾忌刻，万事益酸辛。”已多年过去了，我们的诗圣犹愤愤不平，可想此事对他的打击之大。     

时间在积累，历史在延长，但人性却不变，道德水准更不见增高。翁同龢初次与康有为晤谈后，即视康为“策士”，并誉之为“天下奇才”。光绪皇帝看了康有为《日本变政考》后，询问其师，且有责难不为举荐之意，翁才思敏捷，回答滴水不漏：“康有为才具胜臣十倍，然其心叵测，非臣愚所能知也。”翁此答很巧妙，上句承认康很有才，以迎合光绪；下句急转直下，暗示康之信誉存疑。翁此答无非是两个意思，其一向皇上主子表达忠诚，其二又不欲以帝师自诩的康来抢他的地盘，抢他的风头，抢他的戏。  

老鲁有言：“试将记五代、南宋、明末的事情，和现今的状况一比较，就当惊心动魄于何其相近之甚，仿佛时间的流逝，独与我们中国无关。”知堂先生有文章说：“巴枯宁说，历史的唯一用处是教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我以为读史的好处是在能预料又要这样了。我相信历史上不曾有的事，中国此后也不会有。”陈寅恪诗云：“读史早知今日事。”是的，前有车，后有辙，今人会有意或无心重复走前人的老路。王国宝的同类，李奸相的孝子贤孙，翁师傅的门生故吏狐朋狗友，就混身于当今之世，各位不可不察，不可不知也。      

胡飞雪，本名胡军民，1967年生于河南漯河舞阳县，祖籍许昌襄城县，现居平顶山市，在农村生存过，辨得清麦苗韭菜，干过保险，得以商业启蒙，在事业单位混过，知其处不可留恋，经营过企业，酸甜苦辣成败得失千言万语难以尽表。有才不去补苍天，隐藏股海20年。身涉股中不务正业之余，心游方外忧国忧民，读读书，写写文章，先后给四家媒体报刊写专栏，作品散见于几十家报刊。偶尔会会好友，过着近乎息交绝游的日子，兴来每独往，若闲云野鹤。

□编辑：叶寒

□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