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生 | 清明祭 ——写给一生悲苦的奶奶（附朗诵）

书法/南溪生

朗诵/滕国庆

清明祭

——写给一生悲苦的奶奶

◎ 南溪生 

应氏，人呼“应家婆”，曾生四男一女，因贫病，唯一男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是为我父。余皆早夭。生于1905年，卒于1988年，享年八十有三。一生悲苦。

悼

念

你是辛酸 ，是悲苦

是缠裹得畸形而高高隆起的脚背

是一件几十年不曾脱下的灰色布袄

是两行偷偷往肚里咽去的浑浊的老泪

是在众人的哂笑中独自躲起来将我的父亲

含辛茹苦养大的蜷缩的身影

或贫  或病

你生一个死一个  养两个亡一双

人家笑你穷  笑你养不大娃

笑你这辈子注定享不了儿孙福

不甘心啊——死也要养个大！

就为这一口气  四十多岁了

你还躲进“茅厂下”

悄悄地生， 偷偷地养

疼  自己忍着

苦  自己咽着

天可怜见  你终于

养成一个  幸运呵

你有了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

我有了一个忠厚老实的父亲

可是没等得及享什么福

你便撒手人寰

生无夏花之绚烂

死有秋叶之静美

一个僻静的小山坡成了你最后的归宿

从此，屈辱也好悲苦也罢

一切都尘归尘 。土归土

陪伴你的是草木周而复始的枯荣

以及我们每年一次匆匆祭扫的脚步

一晃二十余年

父亲说该给你换换地了

这些年

你生前的左邻右舍都搬到一块了

那里向阳  宽敞

而且足够热闹

别担心跟街坊们在一起

再会被笑话

可以挺直腰板了奶奶

你的孙子虽无出息

至今还活得坦荡

就和你唯一养大的儿子

我的父亲  一样

书法/南溪生

而今天当我们

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茔门

你是一抔黄土

是一缕不朽的黑丝

是一小捧与泥土融为一体

细碎的骸骨

我们轻轻将你捧起

一根，两根，三根……

像生前数着你头上的白发

一点不肯拉下

我们送你到“新居”

只伴以两声鞭炮，几枚纸钱

跟你活着的时候一样

小心翼翼  不敢

丝毫张扬

（初稿于2011年3月，修改于2020年清明） 

南溪生，本名王海明，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宁海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个人散文集《南辕北辙》与文学传记《方孝孺传》。

□编辑：叶寒

□摄影：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