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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振祥 | 棉花岁月(外一篇)


棉花岁月


——文/童振祥‍——


     
从胡陈乡长坑村观赏盆景返回,途中看到一片棉地,我停车驻足,只见抖嗦着的棉秆被枯草缠绵,还有零星的白花正在枝头颤动。天转冷了,先及肤再入腑,才知深秋。在这夕阳下的风里,我看完盆景看棉花,虽则满眼都是枯枝败叶,而心中珍藏已久的棉蕾又在绽放。
 
每当黄珠山幡带飘动的时候,我就会在生产队的仓库间开始药粉拌种,先是往两端焊着铁棒的柴油桶内倒进棉籽,再按比例放入杀虫粉,然后将柴油桶封口悬空转动,那样子就像在爆米花。过了十余天,我便随小队人马下地抢种棉花了,晨耕暮作,持续一周。之后,我们便是削草、补苗、施肥、除虫,循环往复。渐渐地,棉花的棵儿一寸寸长起来,悄悄地伸出枝杈,那些枝杈透出一种暗红在一天天发粗,叶片上伸出一个个小椤角;慢慢地,枝杈的腋下勃勃地长出了花骨朵儿,那花骨朵儿圆圆的好像青皮的核桃。海风吹来,茫茫棉地就波动起一片片鲜嫩的绿,煞是好看。
 
进入夏季后,九点一过便是全天最闷热的时段,棉地在屏气闭息, 大自然被太阳烤得似乎没有生命在呼吸。恰是这煎熬时光,棉花竟开起了花,乳白色的,羞羞答答,藏在稠密的枝叶里,可是,三四天后就谢了。我觉得好奇,便去问队长。队长考我:棉铃虫又叫什么虫?我摇摇头。队长自问自答:叫可怜虫。他诙谐地说,棉花名义上叫花,实际上不是花,可怜她在花的序列中没有位置;她开花期短是因为无人欣赏,她吐絮期长是因为给人需求;她经历的是烈日暴雨,沐浴的是星光晨露;她结果吐絮无私回报我们的辛苦,而我们却还要抽株数桃去算计她的产量。队长来自桑洲,教过几年书,算得上半个文化人。他古铜色的脸庞圆圆的,笑口一开,两排齐整的牙齿有个窟窿十分显眼。每回削草大家总是一字排开,我往往掉队,他常常过来帮忙。有时,他见我累了又不好意思歇下来,就故意休息讲故事给我听,或说一些生活琐事。他问我工作服破了怎么办?我说用伤膏朝外贴。他拉过我的手,摸摸我的手掌,拍拍我的肩膀劝我:别仇恨苦,你要把眼前看作是这片棉花,花期长短算不了什么,但你要去欣赏她独特的品质,说不定你以后会忘不了她!
 
我果真忘不了她,事隔二十多年,心中的那片棉花依然翠绿。记得生产队在通往胡陈港的机耕路边搭了个茅草棚,每当雷雨倾盆,我们就躲在里面享受坐办公室的待遇,时间一长,我就感到全身酸胀无力下地。有个下午,我埋头削草,突然间一阵风刮过,吹走我的草帽。我抬头一望,胡陈港的上空黑云集聚,云层在懒洋洋地滚动,就像废油漫过干涸的路面。我没有在意,便借这少有的凉爽继续自己的工作,试图把这行棉草削出头。天越来越黑,黑得让我有些惶恐不安,突然,空中响起一声沉闷的断裂声,一条金鞭甩向黄珠山顶,密集的雨铺天而来。我丢下草刮便跑,跑了一半,脚下硬实的路面变得泥泞不堪,我重重地摔了一跤。进入茅草棚,人们的眼里含着怜悯,只有队长阴着脸,冷冷地打量着我一身的泥巴,问:“求了吗?”“求什么?”我惊讶。“求苍天呀!刚才不是开了一眼吗?”队长笑了。我也笑了:“又闭上了,他说,芸芸众生,难以摆平,一切依靠自己。”回到宿舍,晒在屋檐下更换的衣服也被淋湿了,我只得向人借了个“小太阳”,关好窗,掩上门,把十余平方的房间作烘干机。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气,我光着背,一片迷茫,任汗水漫过眼眶,独自品尝着这份“桑拿”的滋味。
 
农历七月半前后,部分棉花率先吐絮,人称“羹饭花”。第一次摘“羹饭花”,我不知要在下半身围上尼龙布,就背了个棉箩匆匆下地。棉秆齐腰,露水湿透裤管注入鞋里,于是,我的行走就比别人多了个“咕嘟咕嘟”的声音。“羹饭花”过后,棉花进入大规模采摘阶段,这时,场里的陌生面孔逐渐多了起来,先是一小群、一小群,后是一大片并且成群结队,他们大都是来自三门、象山的十八九岁的姑娘,昏黄的路灯下,青珠农场成了没有商品的夜市。而我反倒轻松起来,每天拉着手拉车出门,车上放着两只大竹筐,看书等候筐满返回,来来往往,自由自在。棉花进入旺潮后,车上要放三只大竹筐,队长怕我拉不动,就叫我过磅记账。我每天拿着杆秤、挟着账本,照旧看书等候,有时双眼看得发酸,便躺在棉地看天上云马奔腾,看地上蚂蚁爬行,为这漫长的日子不安起来。无助的我又回到书里,从中去感受更为丰富的精神生活,每当徬徨或悠然,我就写写诗文,虽有发表,但大多废弃在这片棉地里。棉地里的青春是苦涩的,但她在我以后的人生中时常会透出一股浓郁的心香。

三年后的深秋,我告别棉地,离开农场,而在以后的梦里常被挽留。
每当别人说起棉花两字,我就像听见儿子的名字那样亲切。我曾去看望过这片棉地,坐在那里闭上眼,耳畔隐约传来小队人员的声音。这声音时远时近,断断续续,真真切切,让我情不自禁。我带回一盆泥土,种上棉花,第二年,残枝下长出了嫩绿的草,我不忍拔去,希望她是一棵棉苗,时常蹲下去看看。

棉花终究成不了盆景。
因为,她的骨骼无法让人改变自己的原形;她的价值已越过人们的视线渗透在时尚的生活中;她的一生只让付出汗水的人才有收获;她短暂的生命里有夏的热烈冬的冷落,一切就像一场雨,有声而来,无声而去。

逐步有景


----文/童振祥----


去逐步村,山重重叠叠,路弯弯曲曲,一边是沟壑,一边是峭壁,从顶端凭空远眺,条条白线划过对面的山腰。那白线是山里人的路。

车子从黑色的面进入白色的线,这路宛如一条古藤,其虬枝串起沿途村庄,两岸的山夹道簇拥,浓缩了秋的风景。这时,你能随意看到银杏的黄、枫叶的红、榧树的青、毛竹的翠,会产生一种别样的心境。

从羊毛山往下看,逐步村坐在山顶上;过羊毛山往左看,逐步村倚在山腰中;走近逐步村,我这才发现整个村庄嵌在三个弯塘里。

逐步村依山而建,平平仄仄,错落有致,构成一张沧桑的脸。在那儿,先吸引我的是梯田。这梯田从山脚攀向云天,层层级级,如螺似塔。这梯田是山里人的创造,每一层都有春的绿波,每一级都有秋的金黄,每一面都有岁月的皱纹。深秋的梯田很静,静得能反差出村名的动感。“逐步”是祖辈留下来的古训,还是晚辈更名后的定位?也许,这梯田是贴在山体上的告示,它要求后人级级攀援,逐步前行;也许,这梯田是祖辈心中年年有“鱼”的鳞片,它暗示着人生要经得起风浪,拿出鲤鱼跳龙门的勇气。

这时,天下起了雨。这雨细细的线条,像绒花一般轻盈,它没引来风,却生成了雾,我在这头,雾在那边。这雾从山谷姗姗而来,像飘带像纱巾,在空中飘忽着回旋着,把梯田梦幻成诗行;这雾从山底滚滚而来,像棉絮像雪团,潮涨一般淹没了山谷,似乎要把我浮起来,融入梯田。

逐步的夜,烟雨迷濛。登高望远,我只能看到稀疏的灯光、朦胧的眼。偶尔山风阵阵,声如潮起浪涌,把我眼中的灯光幻化成零星渔火。我仿佛在林海中踏舟神游,纷飞的思绪像雷电,撕裂无数张墨色的画面。

逐步村地处华顶山东麓,三百多户人家曾是隐在深山人未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村里造了七八年的公路通了。这条路全长十八公里,连接双峰榧坑,现在又与天台石梁的山道对接。路是经济的命脉,三年后,逐步村连续出现了两次建房高峰。之后,又有半村人通过这条路去寻找更好的出路。而留守村里的人也未必清苦,全村有四千多亩毛竹,仅竹海的经济文章就做不过来。从每个秋末开始,村民都在山上挖冬笋,多的每天能挖到五六十斤,按每斤十五元计算,数目不得了呢!

记不起哪一天,一队人马开进村来,并在村口搭起帐蓬,这阵势像部队拉练野营。村民起先慌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懂了,好客的村民忙着张罗,给他们烧桌菜、背行囊、当向导,开展一系列的生态服务。从那时起,逐步村写了又涂涂了又写的历史终于有了创意。有人创办了浙东驴友咨询中心,通过互联网招揽生意;有人因地制宜建起了花木场。不是山里人不会表演,而是一直缺少舞台和观众。目前,村里利用这山野资源优势,着手打造驴友基地,给山地经济渗入更多的文化元素。

在逐步村,我听到的是昨天的故事,看到的是今天的风景,留下的是人生的感悟。它的地位给我三种视觉,而这正是人生的一道风景。


童振祥:大学文化,供职于宁海传媒集团。长期从事广电新闻工作。近年来,偶尔写点文字,记录社会底层人的生活情感,让自己心中的园地不再荒芜。

□编辑:木子叶寒

□ 图片:网络/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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