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徐群飞专辑 | 空气中少了一个人的呼吸

空气中少了一个人的呼吸

 文/陈方梁

你安静地躺着，就象睡着了一样。但我知道，空气中已少了一个人的呼吸。

这是每个人都要走的路，谁也绕不过去。有些人总在这件事上纠缠，你没有，当你知道结果不可避免，你就认命不再挣扎。

我也无能为力，但总觉得你有点亏。不是说你年轻，一辈子有多长，谁也说不准；也不是你走的方式，虽然快了些，但还算自然有尊严。只是感到以你这个年龄，你没有用完该用的那份空气。有些人只活到三十岁，但他又唱又跳、喝酒吵架，或扯着喉咙说话，每天都把自己的那份用足用尽，不亏只赚。而你既不抽烟喝酒，也不唱歌跳舞，总是轻轻地呼吸缓缓地说话，甚至连表情也很少变化。有次我和你同住一室，不管醒着或者睡着，翻身还是起床，你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带来不便，这让我很不以为然。不占用别人的是自觉，但攒着不用干什么？套用某个小品里的一句话：“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人走了，空气还没有用完”。你给对上了。

徐群飞工作形象照

不过也不一定，我相信上帝是公平的，这里一定有什么因由。我努力求证，猜想到几种可能：

    一是上帝打盹了。估计是中午天气热，就稍眯了一会，折算到人间时间差不多，于是你五十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上帝醒来一看，时间到了，大笔一挥，任务完成了。他哪里知道你会这样节约。也不能说上帝犯错误，只怪你对自己太苛刻。

二是你其实把空气用完了。你在人群中沉默寡言，其实你在自我的世界里异常活跃。那里没有等级不用应酬，尽可以随心所欲海阔天空，你用静默让智慧和生活对接，去感悟人生的点点滴滴，再化作字里行间的悲欢离合。你写散文，写报告文学，写名家传记，写乡土随笔，努力寻求文字的最佳表达方式；你写得最多的是诗，两大本，用跳跃灵动的韵律，描绘你心中的激情。这样的世界需要更多的空气，才能让心灵释放的如此彻底。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想留点空气给子女。你一直对女儿内疚，又想到儿子尚小，于是不买衣服不打麻将不抽烟，同时又从不请假努力多赚钱。你仅靠工资却置起多套房产，还想积攒些空气让他们多点生存空间。其实你错了，这个世界你争我夺，空气又不是私人财产，你的子女势单力薄，如何能保证不被挤占？再说，就算能攒下，子女也不买帐，相比空气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父亲。你只给儿子一个童年，他以后只能独自走向青年、中年，其中的历练谁来指点？女儿长大了，开始懂得了父亲的重要和意义，却又失去了父亲，生日时谁为她祝福，结婚那天谁陪她走进殿堂？要知道空气可以自己争取，生活可以自己创造，只有父亲不可替代！

找了这么多理由，我还是不能释怀。人活着到底为什么，你让我们很纠结。你做得太极端，我们学不了也无法理解。看来我们不是同一路人，但为何你的离去让我们如此忧伤？

陈方梁宣读追悼词

你就这样走了，走的太过匆忙，我们没有时间转换，总觉得这是一个梦境或是玩笑。我知道你几乎不开玩笑，但一开就可能开大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给妻子儿女留下遗言，但我知道你没有和朋友告别，你不再呼吸是别人告诉我的，这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估计你也来不及晒晒太阳，听说那边很冷很潮湿，只有把自己晒干晒透才能睡着。你总看到过那些老人，每天笼起袖子靠在墙根认真准备着。你本来睡眠就不好，我们不能不担心。

你走了，空气中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天地间又重新分配了一次。世界依然美好，生活安然无恙，太阳照常升起。只是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以后出门不用再来接你了？喝酒时也不必专门为你点饮料？遇到难事心事，谁陪我们辗转反侧；见到古桥古道，谁来告知来龙去脉？你这样做肯定是有意的，你让我们今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心中有亏，因为这里面可能有你省下的；你让躯体归于无形，却在文字里留下灵魂，让生命在另一种对话里永恒；还有那些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的至爱亲朋，无论时光如何流逝，伤痛都将伴随着记忆。

空气中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又多了一些人的呼吸，生生灭灭、循环往复本就是生命的自然法则。他们在你留下的空间里生活，一切又都是新的。我们走过的路他们得重新走，童年的好奇，成长中的烦恼，晚年的回望，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经历，作出属于他们的解答。生命之所以充满意义，就是因为个体生命是有限的，才能在不断的替代中保持鲜活的特质。死亡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一种让出空间的方式，我们尽可以从容面对。

你不会想到有那多人来送你，还有鞭炮乐队，热闹拥挤。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高处飞翔的灵魂总是孤寂的, 不用呼吸的世界才是自由的，你其实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家人把群飞的名字刻在墓碑上，看起来如此名不副实，你还是和我们开了一次玩笑。

 2011．6.9

作者简介

陈方梁  

陈方梁，男，1957年9月出生，本科学历，1983年分配至宁海中学任教至今。中学高级教师，享受教授级待遇，校党委副书记。先后获浙江省特级教师、浙江省优秀班主任、浙江省教育科研先进个人、宁波市首届名教师、宁波市“甬城英才”首批十大教育名师、宁海县有突出贡献优秀人才等荣誉。中国教育学会会员，浙江省政治学会常务理事，宁波市政治学会副会长，宁波市特级教师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宁海县第九、十一届党代表。

始终在第一线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在专业期刊发表论文20余篇；主持或执笔《中学素质教育一二三四工程实践探索》等10余项研究课题并在省、市获奖，其中5项获省、市一等奖；专著《高中政治教学的个性化追求》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教育随笔集《在路上》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好大一棵树》由宁波出版社出版，主编《心有阳光就灿烂——中学政治教学创新》等多部书籍并公开出版。多次担任省高考命题点评专家，各级职称、名师评审评委，应邀赴县内外各地讲座讲学近百场。

□编辑：木子叶寒

□图片：陈方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