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第四届妇女代表大会录制的20集大型系列片《中国母亲》在中央与各省市电视台播放后，引起了很大反响。这20位母亲的事迹凝聚了中华民族母亲的善良与崇高，表现了她们的平凡与伟大，飘洋过海，从东方中国大陆，走向世界各地。其中有关第四届全国十佳少先队员孙岩的妈妈沙彦华的报道，更是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笔者有幸在“全国十佳少年齐鲁行”中与沙彦华女士和孙岩相处了十来天时间，听她叙谈了孙岩极不寻常的人生经历，以及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作为一位母亲，她不只是深爱着孙岩，而且呕心沥血地培养儿子走上了成人成才之路——他3岁学琴，6岁登台演出。1993、1997、2001年连续三次获得残疾人艺术调演一等奖；1994年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演奏钢琴协奏曲《黄河》；1995年获得“第四届全国十佳少年”称号；1996年获得“中国百名好儿童”称号；1999年被评为“跨世纪杰出英才”，同年应邀赴台湾参加“视障音乐周”，并举办音乐会；2002年与美国著名指挥家莫里斯·佩瑞斯先生和深圳交响乐团成功合作；2003年被评为“全国自强模范”；2004年与指挥家杨力和天津交响乐团举办第一场个人独奏音乐会，同年应邀担任“安徒生诞辰200周年亲善大使”；2005年获得“日本横滨第一届国际残疾人钢琴比赛”金奖。自2002年以来，在20多个国家演奏百余场，所到之处，反响强烈。而且，孙岩于小学、初中阶段都在健全孩子就读的一般学校上学；后又于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学习钢琴专业；2003年，升入中央音乐学院；2007年1月，又被决定保送为该校2007级的研究生。由此，孙岩不仅打破了中央音乐学院史无盲人大学生的先例，而且也即将破天荒地成为该校第一位盲人研究生。
为此，笔者与沙彦华女士就其如何培养孙岩的情况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交流，并进行了录音，笔者根据录音进行了文字整理，便有了如此的一篇对话文章。
陶继新：在与孙岩相处的十来天里，总有一种惊奇与难解之谜。孙岩虽然双目失明，但却全然没有一般盲人的盲相。他那英俊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显得格外潇洒。昂首挺胸地行走，是那样的从容自若。每到一地住下，只需三两分钟，房间里的各种设施，以及同行七八个房间的位置，便了然于心。毋需任何人指点帮助，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寻到他要去的地方，他要找的东西。参观访问，游览胜景，到我家做客，只要稍作扶持与点拨，便似眼明心亮的正常人一般明明白白。沙老师，这种奇迹不会是先天就有的吧？
沙彦华：当然不是先天就有的了。开始走路时，孙岩的两只胳膊总是伸出去，担心前面有障碍物碰着。走路是走内八字，脚尖往里，非常难看，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于是我便告诉他：“你要学正常人那样走路，你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正常人走路时两只手放在下面，两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摆动。你也要这样。”同时，用手把着他的两只脚，教着他像正常人那样摆正了走。而且是反反复复地练，一点一点地进步，最终取得了成功。
陶继新：我想，您在帮助孙岩学走的过程中，也在刻意帮助他“练心”。您不仅教会了他走路，而且给了他一种勇气，一种不怕困难艰险的品格，一种必胜的信念。
沙彦华：您说得确有道理。孙岩学走时，也有畏难情绪。但我鼓励他大胆地往前走，碰着磕着没什么，不付出努力，不经历失败，是永远品尝不到胜利的甘甜的。孙岩听懂了我的话的意思，具备了知难而进的品格。每逢磕着、碰着或者摔倒时，我还没来得及安慰他，他早已笑着说：“没事，没事，不交学费是学不会的。咱们重新来。”这时候我总是好心疼，好激动，也好欣慰。我知道，我的孩子孙岩，已经向我交了一份非常优秀的答卷。
陶继新：这份答卷的确令您满意。他扫除了一般盲人的心理屏障，具备了不依赖别人、凡事自己做的健康心态。孙岩可以学好走路，自然也可以做好其他事情。
沙彦华：事实确是如此。小学阶段，他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做好各种事情。我家住六楼，和学校隔着两条胡同、一段闹市，学校的教室又是在三楼，他却可以自己顺顺当当地走完这段路程。开大队会时，要到剧场去。学校离剧场要走40分钟的路程，孙岩从来不让我们接送，和同学们一块儿去，一块儿回来。他主演两集电视剧《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时，排演的地方离我家很远，路上要倒几次车，排练又十分累和苦。其他非主要演员都是正常孩子，还是家长接送。而孙岩始终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
陶继新：他是凭信心、凭记忆、凭耳朵，去感知世上那些他未见的万事万物。同时，他又凭美好的心灵，超人的勇气，去触碰这些事物。所以，便有了动人的故事，美好的结果。
沙彦华：我们也觉得他的日常行为很美。红领巾、手帕、袜子一类的小东西，他总是自己洗。他和姥姥住一个房间，每天都要摸索着给她铺被子，准备洗脚水，也因此弄翻过脸盆，打碎过杯碗，划破过手指。我和他爸爸也常常劝他：“别干了，用不着你。”可他总是认为，只要自己能干的事情就一定自己干，并且一定要把它干好。小时候我曾多次对他说：父母不可能跟你一辈子，你只要能干的事情就一定自己干，学会终生受用的多种本事。现在，不是我们在劝他，而是他在反问我们了：“总不干，以后咋办？”看着他那认真做事的样子，充满乐观的精神，泪水总会自觉不自觉地从我的眼角滚落下来。
陶继新：孙岩不仅可以干好许多事情，而且口头表达能力极强。不管是平时与我们交谈，还是面对众多我的各种各样的提问，他都能够应付自如，妙语迭出。他所具有的这种能力，不但是一般盲人难以想象的，即便是身体健全的孩子，也是难以企及的。请问沙老师，孙岩的这种口头表达能力是怎样形成的呢？
沙彦华：首先是充分信任他。我不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而是当作一个大人来看待；不是把他当作一个残疾人，而是当作一个健全人看待。基于这种思考，我有意将他放在一个正常孩子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里，而不是放在盲校里。由于他表现突出，在小学阶段便担任班干部，在中学又任班主席。要帮助老师处理问题，与同学交流思想，这些主要凭借的是口头语言。
陶继新：您的这种安排与思考超越常规，为提升孙岩的口头表达能力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由于他从小便与正常孩子朝夕相处，而他们大都见多识广，并将所见所闻传递给孙岩，无形之中，孙岩增长了知识，开阔了眼界，也丰富了自己的语言。他在担任班干部的过程中，要与不同性别、各种性格的学生广泛接触，并去处理纷繁万变的班内事务，这便为他的“说”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背景，为后来良好的口头表达能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沙彦华：正是有了这样一种基础，孙岩在走向社会时才显得比较从容。由于他的钢琴演奏具有了一定水平，而又获得了第四届全国十佳少先队员等许多荣誉称号，在社会上有了一定名气。所以，他的社会活动特别多。于是，他从长春市走向全省，又从吉林走向全国，其中一年就六次赴京，而且活动的场面较大，接触的人也格外多。报告要说话，演出要说话，回答记者问题要说话，与各个方面的人交谈要说话。所说有的已做准备，有的却毫无准备。思维要敏捷，表述要清晰，答话要得体。正是在这么一个更大的环境里，他的口头表达能力得到了锻炼，也逐渐地向着较高水平迈进。
陶继新：这是一种良性循环。孙岩愈是能够驾轻就熟地回答多种问题，愈是充满了自信与兴趣。所以，广泛地接触社会与频繁地回答问题的过程，也是他从容愉悦地提高口头表达能力的过程。我听过孙岩的七场报告，场场精彩，而场场内容又各有不同。其实，他完全可以重复报告的内容，因为七场报告面对的是七个不同地方的听众。但他自己愿意求新，自己有意调整报告内容，自己乐于即兴发挥，所以每场听后我都有新感觉、新收获。在会场上、在学校里、在齐鲁晚报、在孔繁森纪念馆，他回答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而且都回答得恰到好处，有时还不乏深度与新意。机敏的应变能力，常令我感叹不已。这除了学校与社会语言环境的影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因素的渗透呢？
沙彦华：还有就是他与正常人交往的主要媒介是口头语言。他不能用盲文给大家去信，只好用口头语言来倾吐心声，与远方人们的交流，只能借助口语来互通信息。由于交流的机会特别多，所以他对说的艺术情有独钟。每晚17时50分到18时10分的省台电视评书节目，他是每场必听，而且全神贯注，进入意境。他还特别喜欢听广播上的直播节目，因为有群众参与，播音员头脑要灵活，反应要迅速，即便出了错，也要随即纠正。这对他口头语言的提高与应变能力的增强，也许都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