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学生课程
【孙双金】学生课程，就是学生个体在原有知识和生活经验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爱好倾向、兴趣特长开展的学习或者研究的课程。学生课程，它指向的是学习主体，它具有鲜明的个性化、独特性的特点。我们也可以说，一个学生就是一门独特的课程。因为，每一个个体都是独特的，都是不一样的。再说，学习，一定是个体的自我活动、自我需求。离开了自我的追求、经历和体验，就谈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学习。
昨天晚上，我和我们区的一位副区长、教育局长，以及部队的一位首长在一起聊天。大家谈到了教育的问题。区长和教育局长强调的是教育公平、教育平等。部队首长呢？因为孩子马上要上学，他的孩子很优秀，希望学校能因材施教。我呢？作为学校的校长，谈了一个观点。我说，当下，教育特别强调公平和均衡，但是，它是否从事物的一个方面走向了另一个方面？从整个社会来说，是要追求教育的公平性，但是对每一个教育的个体来说，他们是各不相同的。哲学家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没有两张相同的面孔。即使是双胞胎，两人在性格、脾气、智力、气质上，都是有差异的。如果我们忽视教育对象的差异性，只看相同性，我们的教育就会千人一面。就像有人开玩笑说的那样，中国的教育是“鸭子四部曲”：打铃是赶鸭子，上课是填鸭子，考试是烤鸭子，毕业之后都变成了南京的板鸭子。如果各不相同的面孔，经过教育，都变成了完全一致的相同的面孔，我认为这是我们教育的悲哀。杜威说，教育即生长，就是让每个个体的种子，自由地、充分地、舒展地长成他们自己的样子。在教育界有两大价值取向：其一，是让每一个个体充分地生长。如果每一个个体都是优秀的，那么，我们这个社会的群体也将是优秀的。其二，是让每一个个体服从于社会的需要。按照社会的标准、要求、尺度去培养所有人。于是，这样的教育就是高度统一、高度标准化的教育。这两种教育取向，经常会“打架”。我个人感觉，在现代社会，第二种取向打倒了第一种取向。因此，我们现在的教育是高度的标准化、社会化的。
我们的学生课程，就是对学生主体的高度尊重，对学生个性化的极力倡导。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个性特长、价值取向，去建构自己独特的课程体系。
【陶继新】同意您的观点。是的，追求公平与均衡是没有错误的。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教育如果不均衡，不公平，老百姓就会有意见，社会就不会稳定。因为“公与平者，即国之基址也”。而且，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教育工作者，必然会对各类教育群体同等关注，正所谓“有教无类”也。
可是，凡事都有一个度，都不能走向它的极端。因为孔子不但说了“有教无类”，他还说了一句话：“因材施教。”为什么呢？因为学生生而不同，有的在这方面有发展潜力，有的在那方面有发展潜力，而且后天生存环境又不一样，获取的知识与经验也不一样，所以，要根据其不同的发展区采取不同的教育，这不是不公平，而是更公平。如果不管其发展区不同，而是施以同样的教育，从而让有的学生的发展点得到了发展，而有的则得不到发展，那才是不均衡不公平呢！
如果说教师要“因材施教”的话，学生也应当“因材施学”，各自寻找好自己的发展区，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就能收到比较理想的效果。这就是您所说的“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个性特长、价值取向，去建构自己独特的课程体系”。有了适合不同个性的学生的课程体系，才能为其持续发展提供有力的保障。
【孙双金】“多元智能理论之父”加德纳认为过去对智力的定义过于狭窄，未能正确反映一个人的真实能力，人的智力应该是一个量度他的解题能力的指标。根据这个定义，他把人的智能分为语言智能、逻辑数学智能、空间智能、肢体运作智能、音乐智能、人际智能、内省智能、自然探索智能和存在智能。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启示我们：每个人的智能结构是不同的。有的人语言智能特别发达，他有可能成长为作家、演说家；有的人音乐智能特别优秀，他有可能成长为指挥家或歌唱家；有的人逻辑数学智能特别突出，他有可能成长为数学家或精算师……所以，多元智能的理论，也要求我们对学生要因人而异，因材施教。
我心中理想中的学校是什么样的呢？如果每一个孩子都能逐步建构起自己的、富有个性的学生课程，那么，这所学校将呈现出怎样的景象呢？我眼前仿佛呈现了春天花园的美景：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真可谓是“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是自然的春天，也是教育的春天，更是人间四月天。
【陶继新】人的多元智能是一种客观存在，可是，现在有的学校却用学习成绩这一把尺子来衡量学生的优劣，不但让一部分孩子自尊心受到伤害，而且让其他孩子的其他智能与潜力难以有效地发挥。我发现，一个人的智能虽然天生就是一种潜在的存在，可是，如果长期不开发，这智能还有可能会被埋没甚至扼杀。这让我想到三毛，上学的时候，她属于公认的笨孩子，特别是数学，考零分简直是家常便饭。她班上的数学老师实在忍受不了这么笨的学生，就常常在同学们面前对她讽刺挖苦，甚至体罚她。有几次，老师竟然用毛笔在这个女孩的眼睛周围画了两个黑眼圈，然后罚她到操场跑步，让全校的师生都看见这个笨学生的黑眼圈。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变得怕学校、怕老师，成为“差生”歧视阴影下的逃兵！这位在三毛脸上画黑眼圈的老师完全想不到的是，若干年以后，她竟然成为中外闻名的畅销书作家，成为几代少年的偶像。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三毛继续呆在学校里呢？如果就是坚持让她将数学作为主要学习内容，并让其终生从事数学研究工作呢？三毛非但不可能成为著名的作家，恐怕在数学上也不可能取得一点成就而默默无闻吧！
相反，如果为像三毛这样的学生提供阅读与写作的便利，甚至为其开设相应的课程，给像爱因斯坦这样的孩子提供学习数理方面的便利，为其开设相应的课程，结果就会让他们都会得到快速的发展，并取得突出的成绩。你们的学生课程，不正是因材施学，让每个学生的智能都得到有效的开发吗？
【孙双金】下一步，我们学校追求的愿景就是：每位教师能建构起自己独特的教师课程的同时，每位学生也逐步建构起自己的个人课程。学生课程的建立，可以是自己感兴趣的阅读课程，可以是自己对生活的认识与思考的写作课程，可以是自己特别喜爱或钟情的某一学科的兴趣课程，也可以是对社会现象、对自然现象进行主动研究的探究课程……
下面，我发一份我校学生王子曰就生活中最常用的晾衣架问题做的研究课程案例。该研究多次获国家、省级奖项，王子曰同学也因此获得中国少年科学院小院士头衔。
智能晾衣架
南京市北小五（1）班 王子曰
一、项目选题
看天气，晒衣服，是大家都知道的生活常识，可是，人们总要上班，上学、外出吧，天有不测风云，人不在家的时候，晒在外面的衣服怎么办？难道每次离家出门之前，晴空万里的时候，都把没晒好的衣服收起来？
我最近就遇到这么一件事：前几天，我们全家外出吃饭，吃得正香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爸爸想起家里还晒着衣服，丢下饭碗，赶紧跑回家，可衣服还是淋湿了。我就在想，要是能发明一个会根据天气情况自动晒衣服的智能晾衣架，该多好啊。
二、总体规划
说干就干，我首先分析列举出晒衣服和收衣服的若干情况：天气是否晴朗、是否下雨、风速大小、衣服是否晒好；然后，整理出智能晾衣架应该具有的功能：天晴时晾，天阴时收；没雨时晒，下雨时收；风小时晒，风大时收；衣服晒干了就收。
明确了目标，首先是系统选型。在对比了我熟悉的两种机器人Arduino和Lego以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rduino，理由是：它的传感器多，选择余地比较大；它基于单片机的架构，接近工业标准，具有投入量产的可能性。
三、子系统设计
按照总体规划，分解出五个子系统：阳光识别系统、雨水识别系统、风速识别系统、衣服晒干识别系统、晾衣架机械部分的自动化改造。下面就这五个子系统一一道来。
首先是阳光识别系统。这个比较简单，可选的方案也很多，最好办法是用环境光线传感器：它使用了环保型光敏二极管，可用于对环境光线的强度进行检测，与我们的设计目的完全吻合。在大量的实验测试后，我获取了晴朗、多云、阴天、早上、白天、傍晚等各种天气条件下的光线数值，从中选取了临界值用于我们的系统。
其次是雨水识别系统。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首先，我想用湿度传感器来进行检测，但是想到南方有些地区湿度很高却没有下雨，而这种天气其实也是可以晒衣服的，就打消了用湿度传感器的念头；其次，想过用雨量感应器，但经过实验，发现雨量传感器发出信号时，雨已经不小，衣服全淋湿了，这个方案也行不通；直到我找到了雨滴感应器，问题才得到圆满解决：一旦有雨滴滴到传感器上，传感器就马上发出信号。
第三是风速识别系统。风速识别是个大难题，原来准备直接使用工业标准的风速传感器，但市面上常见的风速传感器都不符合Arduino的要求，该问题还在进一步研究中。
第四是晒干识别系统。怎么样才能快速识别衣服是否晒干了呢？我思前想后了很长时间，最后才豁然开朗，最简单易行的办法莫过于检测衣服的重量了：湿衣服比较重，干衣服比较轻，当衣服重量不再变化时，衣服就晒干了。按照这个思路，我们进行了很多尝试，从称重传感器到压力传感器，反复比较，最终确定了一款压力传感器来帮助我们实现目标。
第五是晾衣架机械部分的自动化改造。先后考虑过吊桥式和齿条式，动力上考虑过齿轮式、链条式、皮带式，经过比较，最终选择了齿条+齿轮+皮带。
四、锦上添花
智能晾衣架原来一直都是采用外部供电的方式，直到有一天，听到家里人说了一句，“这么好的太阳，赶紧出去，可以晒衣服，还可以晒太阳。”什么？晒太阳？一语惊醒梦中人，太阳能，不是最好的能源吗？绿色、生态、环保、低碳，用“晒太阳”的方式为智能晾衣架提供能源，真是锦上添花，天作之合！
但是仅仅靠太阳能有时不够的，于是我又设计了一个能量方案：太阳能在直接供电的同时，向蓄电池系统充电，作为后备电话。
【陶继新】当教师与学生各自根据自己的爱好构建课程的时候，教与学就有了超越一般传统课堂教学的收获。而且，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只要为其提供发展的舞台，就会开动他们内在的动力，从而开发出属于自己的课程。这不但有了量的增多，而且也会有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这会形成一种课程文化，让教师与学生文而“化”之。
【孙双金】我刚才发的案例，是学生参与社会实践的研究课程个案。前面我跟您谈过的讲述隋唐战马故事的孙牧阳同学，读绘本、创作绘本的高歌同学，则是具有个性化的阅读、写作课程的案例。还有，我校曾被《扬子晚报》头版头条大篇幅报道的“南京小小达尔文”詹志鸿同学，他痴迷于昆虫研究，从不间断地学习、探索，把家里的卫生间变成了他的昆虫实验室，连冰箱里都放满了昆虫标本等。小学六年，他连续写下了好几本昆虫日记，并正式出版《小鸡千里逃生记》一书。他，则是学生兴趣课程的突出代表……
在交谈将要结束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美国通用电器公司董事长杰克·韦尔奇小时候有口吃的毛病，他曾经试图努力矫正，却收效甚微，他深感自卑。
无论在哪里，只要他一开口，同学就会笑话他。韦尔奇尴尬万分。回到家里，他向母亲哭诉：“只要我一开口，别人就会笑话我。我再也不说话了。”母亲拍着他的小脑袋，轻描淡写地说：“孩子，那是因为你太聪明，所以你的嘴巴无法跟上你聪明的脑袋瓜。”听到这句话，韦尔奇抬起头看了看妈妈，破涕为笑。
韦尔奇依然口吃，依然会遭人嘲笑，但他不再为此感到自卑，因为他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相信自己有个聪明的脑袋。他发奋学习，35岁获得依利偌斯大学化学工程博士学位，45岁那年，成为美国通用电器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后来，韦尔奇经常提起母亲的那句话，他说：那是迄今为止我听到的最美妙的一句话，也是母亲送给我的最伟大的一件礼物。
这个故事给我们的启迪太多太多了。你可以从教育者的角度解读，教育贵在欣赏、贵在引导、贵在赞美；你可以从被教育者的角度去解读，成长贵在自信、贵在坚持、贵在奋斗；你还可以这样解读，对于一个口吃的学生，你不必要求他成为一个演说家，但他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思想者、企业家。当然，你还可以做更多元化的解读……
教育是什么？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让我们一起上下求索，去探索教育的真正奥秘吧！
【陶继新】爱默生说：“自信是成功的第一秘诀。自信是英雄主义的本质。”如今，人们已能用“无土栽培法”让一棵普通的西红柿苗结出13000个果实，能让肉眼看不见的原子核释放出威力无比的能量。然而，作为万灵之长，我们能否开发出自身的“心理原子能”，使普通学生都能得到应有的发展呢？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并不大，人人都可以走向天才之路。看似愚笨之人，其实内蕴着巨大的天才因子。特别是我们的家长和老师，千万不要说孩子笨，你要整天说孩子笨，他就真的笨了；相反，你如果天天说孩子聪明，又激发其学习兴趣的话，他也许就真的会变成天才。
教育，或许就是发现“天才”的奇迹过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