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王琳打我电话说，于军同学从淮安回来，宣传部的沈祖同学联系了同在花市的十几个老同学齐聚本市春在楼大酒店。王琳征求我的意见时，还意味深长地说，毕业30年了啊，有人想见你，能不能一起聚聚啊。我当时虽然在江苏境内出差，但距老家花市还是很远，就毫不犹豫这样回绝王琳道，回不了，抱歉。
事后听说，那晚的氛围相当的好，满当当的一大桌老同学忆起30年前的校园生活，真是感慨万千；同样，30年来每人的巨大变化一样的让人唏嘘不已，当官的，当老板的，教师，医生，作家应有尽有。
一晚，我独自在北京的家中忽然想到了他们相聚的场面，心情不由得地一阵酸楚。空荡荡的房子里，我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鸟。嫁在首都，羡煞过好多人。可谁又能懂我？电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如此反反复复，不知自己想干啥？站立阳台，望着马路上的车流人流，思绪空前活跃。正当我重回镜前端详自己的容颜被岁月洗刷得异常憔悴时，茶几上的手机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踅过去却见一条异常醒目的短信。短信说，那晚没见到你，遗憾，30年熬过去了，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你。我是杨志，在江阴，正生着病。你还好吗？
哦，杨志，在江阴，病了。出于礼貌，我把电话打了过去，问病情问私情，问过去问现在，问寒问暖问长问短。一聊就是二个多小时。杨志的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对30年前的往事如数家珍，惊得我内心猛丁受了震颤。他那娓娓的语气中，我听懂了他的心声。只是，他的语言非常节制，似乎不肯暴露真实的自己。我见他像在做朦胧诗，也就含糊地应对着他的胆怯。往事不堪回首。
其实，我放下电话，就泪水连连了，一夜也不曾睡好，翻来覆去烙了一夜烧饼。
后来，我常常想，也许是我第二天给他发去的短信引爆了杨志的情感堡垒，引发了他对我的痛苦表白，从而使得我下定决心回来跟他重逢。
说实在话，我发给他的短信也没啥，也就是几句大实话，不妨你也感受一下吧。
——敬爱的老同学，30年来，惊悉你还把我放在心上，真是无比幸福。但社会是个大染缸，会染的人把自己染成了别人喜欢的颜色，而你依旧保持着纯粹的本色，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得知你身体不好，我远在他乡惶恐不安。老同学，不论我多会回去，一定去看望你，保重。你的同学赵峰。
你说我发的是情书吗？可偏偏就引发了老同学杨志的痛哭流涕。他哭得肝肠寸断，鼓起勇气问我，当年我们那样好，可你偏偏要远嫁他人。杨志说，这辈子你把我害苦了。杨志还说，昨晚放下电话他就哭了，一夜无眠。
我知道事情闹大了，百般安慰他，他还是像个孩子突突突地哭个不停。杨志口口声声声讨我，我那样爱你，你却逃避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呢。我的心碎了，听得我好一时无语，却不能反击他，怕再次伤他的心。杨志疯了般地对我咆哮，我爱你，赵峰，你是我的。我无计可施，最后只得拿出女人的杀手锏，像老婆对待老公那样的顿斥，又像情人之间的那样温柔，先是震住他，再温暖他的心。我对杨志这样说，我可不喜欢懦弱的男人，你跟我把身体养好了，我要的是必须能驾驭我的男人，懂吗？
甜蜜的日子就是短暂。一条短信引发杨志对我的大胆表白后，我跟他天天情话不断，仿佛又再现了30年前的恩恩爱爱。信息是一条一条又一条，电话一打就是个把小时，甚至更多。我还教会了他上网视频。杨志像个孩子，天天缠着我，要看到我，每次都叫我心旷神怡。他对我说，宝贝，一辈子的甜言蜜语都对你一个人说了。我似乎也很陶醉，忘记了自己的心痛。
或许，人世间的感情，数学生时代最为珍贵，不然，我跟杨志为什么就会有那么一个酐畅淋漓的高潮呢。
那天，我一通知杨志我的行程安排，他第二早就专程归来了，也就是下午的三点半钟，我们就在故乡完美地重逢了。
当我走出出租车站立在杨志的面前时，杨志却并不敢贸然相认，虽然我们有一个多月的甜言蜜语，他却依旧像个羞涩的少年，纯净得让我事后取笑他，都是装的，朝朝暮暮思，日日夜夜想，真到你面前却不认得了。
········
我以为杨志得到了我就会罢手。恰恰相反，我们南北分居后，虽然也天天电话不断，彼此却也真是抵挡不了，那思念犹如强烈的地震，顷刻间已将我的心震得粉碎。杨志更是哭着对我说，宝贝，我实在想你，这种思念太苦太折磨人，生不如死，我实在受不了······
我毕竟是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当年我们错过，是因为杨志家穷，拿不出五万块钱彩礼。我远嫁北京，就是图他家有钱。因为那时我的母亲病得不轻。哪知道，五万块钱并没有能挽救我妈的生命，我也没能挽救自己的老公。他恶习难改，最终于去年离婚了。杨志虽然口口声声地爱我并令我神往，但我绝不能破坏他的家庭。
也许是我的狠话震慑了杨志，把你的日子过好，我或许还能跟你保持联系，否则，你永远休想再见我。
为什么要错过？错过？这首歌听得我泪流满面。常常，我会一再叩问自己。
——首发《名城绘·短小说》
简介
作者
艾 雪，江苏沭阳人，上世纪60年代出生，中国闪小说学会会员。学生时代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现代快报》《吴地文化·闪小说》《楚苑》《灌河》《石榴》《名城汇》《新城文学》《珠湖》《齐鲁文学》《现代作家》《作家导刊》《关东文学》《当代作家》《云山文学》《中外文艺》《东海文艺》《大湖徐风》发稿小说数百篇。小小说《打工兄弟》获得《石榴》杂志首届小说奖。
注：本文为作者原创独家首发作品，作者为本刊特邀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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