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武 斌（山 西）
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土地是弥足珍贵的。他对城市的向往，其实就是对另一个村庄的向往。
我就是这个农民！
无论我离黄土地如何遥远，甚至在非洲的土地上，对黄土地的感情没有丝毫减弱。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宗教，我经常用文字为它祈祷。那一抔黄土，有着我们共同祖先，让我们去凭吊。那一包黄土，紧贴在我们的胸前许多年了，散发着诱人的泥土香。沉淀在我们内心深处对我们一方水土深沉的爱，是民族的魂，是我们的信仰。
二十多年前，远离故土寻求安身，但总感到我依然还是那个拿着锄头锄地，拿着羊鞭放羊的农民。这也是我喜欢阿宝的歌一样，对黄土地和他有着一样的感同身受。刚离开土地到城市生活，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便学了地质。地质和农民没有太多的差别，地质锤等同于犁铧，都是和泥土打交道。有了这种想法，当然就离不开农民，我就是这样扛着犁铧走进了都市。其实，我在都市并没有生活多久，因为我们的工作在山川，在江河上。从青藏高原到长江中下游平原，从黄土高原到华北平原，从云贵高原到珠江三角洲，甚至非洲高原上。所以，我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扛着我的犁铧在我的土地上走来走去。
总结我这二十年的农民生活，我是在重复父辈的生活方式，只是比他们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记得有一个晚上，我梦见自己扛着犁铧走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在寻找一块可以耕种的地。城市中的林立的高楼像荒芜的土地，又像是土地中矗立的一块块巨石。我从城市的西边走到东边，南边走到北边，就是找不到一块平整的可以耕种的土地。我可悲的“村庄”啊，不知何时你已经被厚厚的水泥板覆盖了起来。我找不到我的牲口，甚至我的犁铧的尖也被水泥碰折了。就这样，我只有灰溜溜逃往下一个村庄。
无论何时，我肩上的犁铧始终没有丢！只是我的手上、脚上已经没有像父辈一样厚厚的老茧了！好在，我的心中有片属于我耕耘的土地，那对于我是弥足珍贵的。但是到了下一个村庄，依旧是林立的高楼，依旧是矗立的一块块巨石，我还是找不到我可以耕作的土地。我甚至希望，我旁边的高楼大厦中顷刻间消失殆尽，留下一大片我可以自由耕种的土地。
在城市这个“村庄”里，我看到许许多多像我一样扛着农具的人们，只是他们没有像我扛着犁铧而是扛着铁锨的农民。他们用自己的铁锨建设了这个“村庄”，方方面面留下了农具的深深印痕。他们和我一样是农民，但他们骨子里没有丢开农具，这是他们的幸运之处，但对于我就只有深深的痛楚了。但正是他们对这个村庄的“雕琢”，让我愈来愈远离我渴望的土地。我已经离开了农民，但没有真正离开土地，心里还有那一点的挂念和我的梦一样在交替变成现实 。
我不可能丢开地质锤，拿起农具做一个纯纯正正的农民。但我还是可以看到春天耕种的忙碌，夏季管理田间的辛苦，秋季丰收的景象，冬季储存金黄收获的场面。我习惯于我现在的生活，已经不能驾驭牲口和掌握犁铧的技术，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在我广袤的土地上耕作了，但我的潜意识形态还带着父辈对土地的狂热。我孤独地在旷野中行走，坑坑洼洼的地面和枝桠让我的手脚感到很不方便。我喜欢岩石裸露的山脊，那将使我更直观接近地球，希望在岩石下寻找到那一汪水流。我喜欢那一望无际的原野，那将让我的犁铧能发挥作用，让我的心情做到最大极限的放纵。如天空自由翱翔的雄鹰，无拘无束，展翅飞翔，抑或俯冲向地面，捕获下面的猎物。
我大多数的时间，是通过飞机和火车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在我用地质锤熟悉陌生的地方的时候又要选择离开，刚刚对这个地方有了规划，有了自己的蓝图，却又不得不离开，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园我的村庄，我们所有的劳作和耕耘都是为他人干的。早我们离开后，那些矿老板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这里进行开发进行改造，但不是适合我的犁铧的耕种。他们的开发和改造是对这里地下财富的掠夺，毫不顾忌我的感受，把地面的泥土丢弃到我无法回收的地方，里面掺杂了石块和硬化的水泥。一块我自认为适合耕作的土地被他们变成了满目苍夷，无法让牲口在上面行走，更无法让我的犁铧发挥作用，它将使犁铧碰断了尖头无法再使用。我多么可悲的工作啊，只能给自己编织一个梦想，却无法实现自己理想。但即便是这样，总比我居住的城市好多了，至少不至于让我找不到一点与土地接触的机会。
我希望自己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然后自己花一段时间去除杂草，翻开土地，让泥土与阳光长时间接触，就如同我们在寒冷的冬季很久才看到太阳一样。让太阳痛痛快快递晒，让风淋漓尽致地吹，让地气全面地挥发到我们的空气中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平整，去除土中的石块，让我即将播种下去的庄稼不受一点挤压，根茎痛痛快快低蔓延，像在海中游动的鱼儿。来年的春季，我撒上自己喜爱的农作物的种子，等待它们发芽钻出土壤。我对这些小生命是无比珍惜的，不敢用锄头锄去它身边的杂草，小心翼翼地用手拔掉稗草，让它们茁壮成长，收获的将是我所有的希望。看来我还是应该回到土地上去，义无反顾地回归到土地上，顾忌太多就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喜欢每一粒土，每一棵树，每一片庄稼，还有土地上洋溢着的希望。
我是一个农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回归土地再正常不过了！我扛着我的犁铧走进了城市，也一样扛着我的犁铧走回村庄。
2017年3月29日写于成都家中
2017年3月30日修改
简介
作者
武 斌，1971年9月出生，男，汉族，山西临猗人，1996年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地球物理高级工程师，理学博士。2007年开始业余写作，2008年陆续在《地质勘查导报》、《中国国土资源报》、《大地文学》等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近百篇。2013年出版了散文集《地质人在旅途》，2014年出版散文集《乡土乡音》，2016年出版散文集《成都拾遗》。有作品在“书香国土·智慧人生——山东煤田地质杯首届国土资源系统读书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并入选《书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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