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曹李晓（河 南）
雨沬如烟，轻柔地飘洒着，朦胧了异乡黄昏的深沉。
我踱步厂外，忘情在雨中悄悄地浸润中。 蓦地，一片白白的刺眼的东西跃入我的视野，稍一诧异，很快明白那是置立于野外的坟冢，霎时，我的心被狠狠地剌痛了，分明觉得那里躺着我至亲至爱的奶奶，在风中，在雨中，孤苦伶仃！ 奶奶！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泪便来了！一生中最觉苦涩的事，怕是奶奶去世时，我不在身边！
那时我正读高三，平日很少回家，终于到了一个归心似箭的下午，我急颠颠往家赶，一路上想奶奶许正在家穿针引线，见我回来，一定会笑眯眯地说，孙女可回来了，便忙着给我做可口的饭菜。可当我兴冲冲跨进家门时却没见奶奶，我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瞥，一下子怔住了，平素蛮精神的奶奶，蜷缩在床上，头发零乱不堪，眼神呆痴而木讷，嘴巴歪歪的，我一惊忙俯身问:奶奶，您怎么了？回答我的却是一阵揪心的沉默！我急转身询问眼圈红红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告诉我，奶奶是被冻僵了。原来，一很冷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奶奶便起床干活，一不小心摔倒在墙角，因天早没人发现，逼人的冷气就吞噬了她，待人发觉时，奶奶已快不省人事，全身麻痹而中风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听完妈妈的述说，我不禁潸然泪下，奶奶，你为何苛刻自己呢？家人逼你不要去干活，你为什么闲不住.为什么？为什么？
多想留在家里陪陪奶奶啊！可还要去读书，痛苦的选择使我跪在奶奶床前泪流满面，一遍遍祈求她的原谅！稍为清醒的奶奶吃力地向我扬扬手，示意我去上学，并努力地笑了笑，于是在奶奶的微笑中我离家返校，没想到，这是与奶奶最后一面！
年终考试马上要进行了，一老乡捎信要我考完后马上回家，我顿感不妙，人似掉到了冰窖里，狠不得一步跨进家门，可不能如愿，我趴在课桌上恸哭不止。终于能回家了，那天，风肆虐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我，踏在归家的泥泞小路上。奶奶，路迢迢风凄凄，只盼梦中与您相聚啊！
到家了，院里静得让人心慌，空得让人发怵。第一眼就定格在一道长长的孝布上！不！不！我惊得后退了几步，但愿这只是梦，一个黑白交织的梦，我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吱”一扇门开了，是妈妈！我像见了救星一样，一下子扑上去，摇着妈妈的肩，一个劲地说:“妈，告诉我，奶奶她没去，没去，没去……”“孩子，不要哭……”妈妈抚摸着我的脸颊，母女二人顿时哭成一团！那一刻，我品味着如同地球毁灭前的那种异乎寻常的惊悸，一股从未有过的悲痛像疾风闪电般地袭了过来。
终于承认，奶奶她走了，抛下爱着她的亲人，走了……
终于承认，一切早已过去，烟消云散般不留痕迹！尽管我曾虔诚祷告，流着眼泪如痴如醉，终究一切已过去，只留下残酷的真可怕的实，以及那满天满地满时间空间的无奈的凄迷！
妈妈告诉我，奶奶临去时，吐出的声音如游丝般微弱，但能辩出是“莉儿”，奶奶，原谅我，孙女未能伴你渡过最后时光，那时我常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好似个无影的梦，拥抱着流泪的心；好似个迷惑的梦，带走了真挚的情。那天，已很晚了，野外泠嗖嗖的，我还在奶奶坟前长跪不起……往事像毒蛇一样撕裂着我的心……
我记得小时候，父母都在教书，我每日守着空荡荡的家，是奶奶做了好吃的给我;我记得衣服破时，是奶奶戴着老花镜为我一针针地缝;我记得“高高山上一棵艾，青枝绿叶长上来”等一首首美丽的民谣是奶奶教给我的，编织了我心中童话般的世界。流动着的那是水，搬不动的那是山，忘不了抹不掉的是我和奶奶朝夕相处的影子啊！妈妈没在身边的几年，奶奶是我的生命，为我撑起了一方晴空啊！待我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却一个个离家求学，是奶奶帮父母做饭喂牛，支撑着这个儿女不在身边的空洞洞的家！
疼痛是一只摇篮，每一次摇荡，都忧伤我流血的心！
风仍在刮，雨仍在下，我咬破手指，在奶奶的坟前滴一颗心的印痕，让奶奶的坟前洒满相思，在天之灵的奶奶是否能感应寒风中瑟瑟而立的急雨中踽踽而行的是声声呼唤她的孙女呢？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相思只在梦魂中。
如今，我离开了家，漂泊在异乡的天空下，每当夜深人静，倚栏望星，忆起奶奶，便有一种暖意荡漾在心头，便有一种感动，便有一眶热泪欲滴还盈。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亲而亲不在！
黄昏的幕色，将稀疏的街道抹暗，痛楚的相思，被孤寂的心绪点燃。我知道每天都会有流星飞过，每天都会有风吹花落。奶奶，她走了，在一个小雨初霁的黄昏，花儿噙着晶莹的水珠，有着一丝风，和着几滴雨，飘落在奶奶痛苦的脸上，她永远地走了…
再望一眼荒野中的坟莹，我告诉自己，该回厂了。前面的路还很长，我应该装载沉甸甸的思念，走好没有奶奶的路，为一切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天上无月，只有憔悴的街灯下疲惫的光。
★★曹李晓，河南邓州人。文学爱好者，偶有文章发报刊和网媒。我手写我心，我心抒我情。微笑拥抱每一天，做像向日葵般温暖的女子。
当 代 文 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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