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收 · 美 文
作者 | 魏 飞（陕 西）
在渭北平原的千里良田里，沙苑像一条金黄色的流苏腰带，妆点了绿色的原野。一望无垠的沙丘，起伏跌宕、纵横延伸。我就出生在沙苑之畔的村庄里，造物主是偏爱小村的，给了它旖旎的风光，还赐予它一条广阔的水脉。这样，老家有了沙地又有了滩地，作物着枣子、花生、玉米、黄花还有大片大片的麦子。
我最喜欢麦子。起初是嫩嫩的细苗，柔软的铺满大地，行走在阡陌之间，呼吸着泥土的芬芳，大地是一条绿色的毯子；接着拔节吐穗了，半高的杆儿，穗子的青盲随着风，舒缓的荡漾着；最后，成熟的麦子灿灿的遍地的金黄，一波连着一波的麦浪，此起彼伏。你就再也分不清沙海和麦海了。天底下，都是我钟爱的颜色。
又是一年麦收时节，家里早就没了麦田，信步走在田埂上，听着麦浪的呢喃，鸟儿在欢唱，知了在树荫里长鸣，蔚蓝天空和金色的海洋在地平线相融，洁白的云朵缀在天幕。我摘下一颗青草，含在嘴里，躺在树下，用草帽扇着风。童年的麦收情形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田间地头，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只记得，麦收时节，人们都脚步匆忙、无论田里还是家里，大家都小跑着忙碌着。我躲在阴凉下，看着大伙挥舞着镰刀，成捆的麦子被放倒在身边。人挨着人、镰挨着镰。那片金黄随着脚步退缩着。天地之间只有“嚓、嚓”的声音，蝉儿不愿听这单调的声音，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喊着“知了、知了”。等它喊累了，四周又只剩下一片镰刀和麦秆的摩擦声。我跑细了小腿，勤快的端着粗瓷碗，把水送到大人嘴边，好节省时间。有一个小壶是我自己的。母亲给水里加了白糖，美美地喝一大口，嘴里心里会甜好久！
堆完跺，第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来日，家家户户都将麦子摊到土场里来脱粒、晾晒。没有了界墙阻隔，全村来帮忙的孩子都在一起厮混。你追我赶，一群孩子“呼啦”过来，转眼又跑去别处，像是场里偷嘴的成群的麻雀。脚下的麦秸又绵又软，踩上去像毯子一样舒服。摔倒了，爬起来继续疯跑，纯粹的快乐着。大人总是吆喝着驱赶孩儿群，怕被牲口伤了，亦或是被辘轳压了。
这样持续三五天，日头暴晒后麦秸被摊成薄薄一层。麦粒也全在地上了。捡个有风的下午，扬场开始了。扬场就是脱粒，要用木锨高高扬起。风刮走麦皮，麦粒由于自重都在脚下了。孩子们大都爱在扬起的麦皮雨中钻来钻去，一点也不嫌脏。在我们眼里，它就像花瓣雨一样可爱、有趣。顽皮的男孩们，踩上簸箕当滑板，在麦粒上滑行；女孩们头上带着草圈，点缀着各种野花。忙碌的大人此时也顾不上管这群调皮的小猴儿。
最紧张的是老辈人说的“龙口夺食”。 好端端的太阳，转眼天边现出棉花一样厚重的云来。随即越来越厚，渐渐的太阳躲进云里，白云镶上了一道金边。天变暗了，云阴沉沉的压了下来，霎时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整场的麦子都还铺在地上，一旦被雨水打湿就没法存放了。村子里不分老幼都被发动起来。孩子们撑口袋，大人手脚并用地一股脑的往口袋里装填。满了就迅速堆到架子车上，运进屋里，再装下一车。潮湿的南风吹来的时候，偌大的场里只剩下几个散落的扫帚和倒扣的簸箩。天黑的像锅底，狂风卷着堂土，又被斗大的雨点砸出一个个的坑。地皮扫湿了，继而雨越来越大，雨顺着场上的沟壑汇聚成一条条小溪。老人们坐在口袋上，念叨着：“天上的白雨，娃娃的脾气。”点上一锅旱烟，眯缝着眼睛笑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铮亮的铜烟锅，烟味掺杂着潮气和土腥味，呛的我们一阵咳嗽。
从割到晒再到收，家家户户把辛苦一年收获的新麦装满自家的大缸里。留下种子，将沉麦都磨成面粉，然后精心的挑选出好粮食，推着车欢天喜地的去粮站交公粮了。收成好了，余粮多了。人们打心眼里感谢党的政策好。粮站里喧闹的就跟过年似的。公社管粮的同志手里拿着一把尺子。往口袋上一抹，往里一插，再抓起一把麦子吹一口气。一边过秤一边唱道：“一级，一百斤。”被验收的人家顿时满面红光，胸脯挺得像得胜的大公鸡。谁家的懒汉扬场不出力，麦子夹杂的石子土块多，被验的等级低了，灰头土脸的顺着墙根溜走了。身后传来一阵哄笑。臊得他来年保证再不敢偷懒了。
从“算黄算割”的叫声中到麦仓里堆满半人高的口袋，紧张的麦收也就个多月时间。小小的孩童虽未经日头的毒晒和汗滴麦下土的艰辛。但却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父辈们的辛勤劳作和农村生活的影响，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即使许多年后，也不曾忘却。如今虽然不再背麦子磨面吃。但深知粮食的珍贵，不肯多浪费一粒。
三十年前的三夏大忙，人们用镰刀收割的是富足、是希望。如今的麦收，联合收割机成片收割，效率成倍的提升。人们收割的是生活和梦想。我爱这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我爱这深沉厚重的三秦大地，我爱这温和质朴的父老乡亲！
作 者 风 采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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